第06版:
本版新闻列表
 
上一篇  下一篇
2020年6月12日 星期

二叔


■特约撰稿人 王 剑

山道一转弯,就是一块坪地。几间瓦房,赫然矗立在那里。

屋内陈设简单,居中那间坐诊,摆放着两排椅子、一张桌子和简单的医药器具。左边一间是病人观察室,右边一间是药铺。前来看病的人,以老人和儿童居多。在很多人眼里,王大夫看病看得好,收费也便宜。

这个王大夫,就是我的二叔。他是20世纪60年代的高中毕业生,原本可以考大学的,偏偏就没了机会。刚巧村里推荐“赤脚医生”,二叔就报了名。到县里培训了一年,结业后就在大队部的药铺坐诊。

虽说二叔当了医生,但没有编制、没有薪金,只在生产队挣工分。农忙时,还得下地干活,属半农半医的农村卫生员。看的都是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病,无非是打打针、拿拿药,偶尔也为产妇接生。即便如此,这对交通不便、条件相对落后的山村来说,就是济了大事。

二叔天生好学,做事勤勉。每天一大早就出了门,步行赶到药铺坐诊。闲暇时,就拿一本书看,像《汤头歌诀》《时方妙用》之类,常常对着一些草药,或者民间的偏方、单方、验方反复琢磨。时间长了,二叔的医术渐涨,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都略知一二,成了山村的全科医生。有一次,村里有个人得了失眠症,跑了几个大地方都没治好,最后到二叔的药铺里碰运气。二叔只用了一个偏方,就起了效果,一时间名声大振。不仅本村人来看病,外村人也慕名前来求医。

二叔为人和善,和谁都谈得来。乡亲们来看病,病情墒情都是话题:人感冒了,该吃什么药;庄稼长出几片叶了,该施什么肥。望闻问切,家长里短、轻松交谈中,病人就拿了药打了针,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病似的。遇到大人带孩子看病,二叔就叮嘱说,孩子一般没啥大毛病,不是撑着,就是冻着。附近的乡亲茶余饭后都爱到二叔的药铺聊天,不管谁来,二叔都一概欢迎。每每听到与医药或病例有关的新鲜事儿,二叔都会认真倾听,仔细询问,刨根问底,神情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有时,二叔劳累了一天,夜里还常常被喊起来,但只要乡亲们来请,二叔从不推辞,二话不说,挎上药箱就出门。二叔的脚步,几乎踏过村子里每一家的门槛,几乎所有的村里人都见过他身背红十字药箱匆匆赶路的样子。

尤其是到了流感高发期,作为赤脚医生的二叔,就会更辛苦。他不但要走家串户发药,还得讲解预防知识,忙起来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应时饭。我时常见他给孩子打针时,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糖果,等小孩注意力分散时,一针扎下去,还没等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针就拔了出来。

其实,二叔给人看病,不挣几个钱,他看重的是村民们的尊重。有时走在路上,村民大老远就和他打招呼。村民家里办喜事,也会请他去当嘉宾,帮着招呼客人,那都是很有面子的差事。

二叔的走村串户,给偏僻的山村带来了崭新的理念。山里人的习惯不好,总是“小病熬,大病扛,实在不行见阎王”。二叔常对他们说,生了病不能拖,别吃太多腌制食物,剩菜剩饭最好不吃。在二叔的反复劝说下,不少村民的健康意识越来越强了。

孩子们到二叔的药铺,主要是卖药材。我们那儿山多,药材也多,柴胡、地丁、防风、益母、蒲公英等,应有尽有。挖了药材,晒干,每斤可卖不少钱。有的孩子胆大,敢上山逮蝎子。把一个竹筷劈成两半,用细绳扎紧,就做成一个竹镊子,再拿一个广口瓶,工具就齐了。山里什么地方蝎子多,蝎子最爱藏在哪些石头下面,这都是经验。二叔收蝎子,论个儿,大的两三毛一个。孩子们忙活一假期,开学的学费就能凑齐了。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村里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了,“赤脚医生”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二叔的药铺开始冷清下来了。这时,乡卫生院收编各大队医术过硬、口碑良好的全科医生,二叔幸运地被选中。到了乡里,二叔有机会接触高水平的专家,加上自身爱钻研,医术又见涨了。几年后,县里新建了公疗医院,二叔前去应聘,又考上了。从此,名正言顺地成为县医院的一名医生。

去年,我给二叔打电话,知道他已经退休。二叔说,山里的空气好,他准备回老家住,顺便把坪地上的那几间瓦房收拾出来,开个诊所。放下电话,我竟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

■挚爱亲情

篆刻 德不孤必有邻 郭秀河 作


上一篇  下一篇
豫ICP备05015908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编号41120181101
Copyright© 2002-2018 漯河日报社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特别授权,请勿转载或建立镜像 建议分辨率1024*768 IE6.0下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