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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1日 星期

游动的小面鱼


■特约撰稿人 华文菲

母亲小时候,外婆最喜欢给她烙小面鱼。后来,母亲也喜欢给我们烙小面鱼。

我家里人多,一日三餐的饭食是个大工程,母亲自己很难应付过来,所以,从七八岁起,母亲就教我学烧鏊子。每天早上,母亲烧好稀饭和着面,便叫我起床拽麦秸烧鏊子。

灶火外面,支着鏊子,放着案板,我揉着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地坐在鏊子旁。烧鏊子是个技术活,如果不用心,烙馍会糊。由于年龄尚小,掌握不住火候,时而熊熊烈火,时而星星燎原,翻的烙馍不是半生不熟,就是皮焦里生,加上烟气把我熏得满眼泪花,心里就烦躁不安。特别是听到巷子里孩子们的嬉笑声时,就更是着急难耐。母亲看透了我的心思,就开始了她的“烧鏊子的你别急,最后给你烙个小面鱼”来安慰我。母亲的念叨,其实就是哄着我耐心烧鏊子,但我理解为是母亲的承诺——有了承诺,心里就踏实很多。

终于等到烙面鱼了。这时,弟弟们也眼巴巴站在鏊子旁,母亲就把一团面分成三份,揉搓成细长条,再把细长条互相交叉,用手压扁,再拍薄,中间交叉处形成一个小孔,成了鱼的眼睛,有时候我还要求母亲用小铁勺在上面压出鱼鳞。

母亲把它们摆放在鏊子上,交代我火要小点,别翻糊了。这时,我的心情变得快活起来,小心翼翼地盯着鏊子,不停地翻动。

物资匮乏的年代,烙馍面由烫的玉米面加入少许好面做成,母亲称为两掺。两掺面烙的馍粗糙、蓬松,像一片片芭蕉扇,趁热吃有香甜的味道,我们却不爱吃。如果母亲把同样的面变成小面鱼,粘上一点糖和芝麻,就成了我们的美食。每逢烙馍,母亲就烙三个鱼,我和两个弟弟一人一个。我自以为弟弟们都是沾了我的光,心中总是嫌他们多余。有一次,母亲烙的三个小面鱼中有一个断了鱼尾,我抢了个又大又好的,小弟弟也抢到了个完好无缺的,大弟弟左看右看那个缺胳膊少腿的小面鱼,就“哇哇”大哭,死活不肯要断尾鱼。等母亲把我的鱼和他换过来后,他把泪一抹,拿着鱼就开心地笑起来。他笑了,我的嘴却撅起来了。

为了吃小面鱼,我爱上了烧鏊子,翻馍的技术也日益提高。

上学后,每天早自习放学,我就飞奔回家,坐在鏊子旁,耐心等待母亲的小面鱼。由于早自习和上午的上课时间间隔很短,母亲就允许我边烧鏊子边吃饭,等吃完饭,我的脸也被烤得红红的。这时学校的预备铃也响起来了,我拿着小面鱼,在清冷的阳光里一蹦一跳地往学校跑去。虽然天很冷,但手里的小面鱼把我的心捂得暖暖的。

成年之前,烧了无数次鏊子,也吃了无数个小面鱼,但我总是百吃不厌。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日益提高,小面鱼摇身一变成了大鲤鱼——母亲用又细又白的小麦面烙的面鱼,放点油,翻熟后黄里透白,掰开肉质鲜美劲道,浓浓的麦香、油香,对孩子们的诱惑更大了。

我也喜欢给孩子烙小面鱼。儿子小时候给面鱼起了很多名字,面鱼里加进鸡蛋和白糖是脆酥鱼,加油和葱花是五香鱼,加黑芝麻称它墨鱼,放油锅里炸的是鱿鱼,大的是大鲤鱼、小的是小鲫鱼,咸的叫海鱼、甜的叫小金鱼。每次烙馍,他总有自己奇思妙想的鱼,然后我就每种烙一个,长的、短的,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形态各异。有时,他把鱼一一摆在茶几上,看看这个不舍得先吃,翻翻那个也不舍得先吃,然后就问:“妈妈!你说我先吃哪个?”有一次我问他:“小面鱼是什么味道啊?”他奶声奶气地说:“爱的味道!”虽然他是借用了电视里的广告语,但我心里很幸福、很满足。

面鱼是从外婆的河流里游过来的,经过母亲的区域,流入我的河段,融进孩子们的心田。外婆给母亲烙面鱼,是教会母亲如何去爱;母亲在烙面鱼时教会了我耐心做事,让我学会等待;我给孩子们烙鱼,是把母爱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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