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宋自强
初秋的太阳还是很凶的。
下午两点多钟,一丝风都没有,颍河湾里一泓碧水静得出奇,水面上不见一痕波纹,各种鱼儿虾儿都怕热似的深蛰水底无影无踪;鸟儿也没有,只有蜻蜓立在树荫下的苇叶儿上,睡了似的一动不动。河两岸是密不透风、无边无垠的青纱帐,玉米已有一人多高,腰间的棒子刚吐出一绺绸缎般光滑的嫩黄缨子;长长的绿叶儿,有的已被烈日炙烤得打了卷儿。天空瓦篮瓦蓝,天边好像有一抹儿云影,其实那是团团热浪在轰轰的燃烧。这时,如果能隐约听见玉米丛深处传来的淙淙水声,谁都会非常好奇,如果再听到有人在玉米地里说话或嬉戏,一定会大吃一惊。
“全有儿哥,干脆我躺那儿你们堵吧。”是麦穗。只见他光着屁股,站在没了腿肚儿的泥水里,望着水垄沟上那个激流淙淙的大口子跃跃欲试。
仔细看,还有三个人在奋力挖土,一锨一锨地撂到垄沟上跑水的地方。其中两个十二三岁的野小子也同样光着屁股,脸蛋儿上全是泥巴,他们和麦穗一般大小;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光着脊梁,套着大裤衩,泥水贴在了屁股上,他应该就是全有儿哥了。四个人似乎很紧张,实际上嘻嘻哈哈,像是在游戏一般,一点儿没有干活儿的模样。
他们还真是在劳动。这阵子太阳毒,雨水少,秋庄稼已旱得打了蔫儿,振民叔派他们四人一组给生产队浇玉米。玉米地里又闷又热,三个小把戏一嘀咕儿就个个脱得精光,虽说被玉米叶子划着有些疼,但是站在泥水里,过一会儿再往身上撩点儿水,凉得倒也舒服。只有全有儿哥的大裤衩不肯脱下,但也早已被三个小把戏给撩得精湿。
水是从机井里抽上来的。一条长长的水垄沟穿行在玉米地中的“鲫鱼背”上,从机井处开始,挖开一个口子浇三五垄玉米,然后挖土堵上,再挖开一个口子浇三五垄,就这样依次往下浇。在麦穗他们之前,已有好几班人来浇过了,到了他们当班的时候,已经离机井老远,差不多快要浇完了。过水的垄沟越来越长,跑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就是因为先前的开口处堵得不牢,被冲开了一个一米多宽的口子,放上一锨泥土,眨眼间就被冲跑了,四个人忙活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把跑水的口子给堵上。
眼看口子越冲越大,四个人竟毫无办法。麦穗有些急眼了,就急急喊道:“全有儿哥,我躺到那儿把水挡住,你们往那儿撂土,肯定行!”
“这个主意不错——你是想洗凉水澡呢吧?”
“快!快点吧!”麦穗往那儿一躺,刚好把口子挡住。
三个人七手八脚,一会儿,跑水的口子就被堵扎实了。麦穗爬起来,一边撩水冲着满身的泥巴,一边惬意地吆喝“凉快”。另外三个人有的往他身上糊泥巴,有的帮他撩水,一时间闹得不亦乐乎……
玉米地浇完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四个人收了家伙,扯着嗓门儿喊:“我这走过了一洼那个又一洼呀,洼洼地里好庄稼……”悠悠来到颍河岸边,一猛子钻进了澄碧的河水中,激起一阵阵兴奋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