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秋平
新居落成后,全家人便搬离了这里,曾经的热闹温馨只能存于记忆深处。
那一年,天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土坯做的院墙如同堆在沙滩上的建筑,在某个夜里轰然倒塌。次日清晨,父母兄妹几人站在屋门口,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并示意我们不要走近摇摇欲坠的大门。后来,父母用砖把院子围了起来,大人站在矮墙外便能对院子里的一切一览无余。农忙时,家人会把花生、红薯秧堆到院墙上,母亲也把辣椒串起来挂在屋门口,把黄灿灿的玉米编成辫子挂在临时搭建的木头桩上晾晒。那在阳光里像镀上了金色外衣的、堆成堆的玉米秆,只要进入炉灶,这一生的光荣使命便完结。
屋里的地长年潮湿不堪,母亲说没盖这房之前,这里曾经是红薯窖。屋内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偏房除了三张床和母亲笨重并掉漆脱皮的衣箱外,还有几把木质靠椅、一组坏掉的组合柜、两张破旧的书桌。但贫穷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这里有家人的陪伴,这里有完整美好的童年。
每天放学,我必须从大门口冲到屋内,那是因为家里有一只红冠子的大公鸡,每天都会带着它那帮兄弟姐妹追着我跑。我没命地跑,它们没命地追,人那么多,为何就只追赶我一人呢?现在想来还是又可气又可笑。
院里的那棵椿树,春抽芽长嫩叶供人食用,夏可给人以遮阳入云之感,秋以飘叶诉情,冬以素颜迎世。记得,那是我刚记事时,父亲带我亲手所植。那时的它,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苗,如今已是参天之势,它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父亲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空的样子。
儿时的院里还有三五棵榆树,到了长榆钱的季节,放学后,我们这些嘴馋的孩子便会趁大人不备,直接爬上树,随手抓几把又肥又甜的榆钱便可饱腹。后来,听大人说,榆树不值钱,做家具容易变形,还易生虫,所以种的人就越来越少。
自父亲去世后,除了母亲和我常去老宅外,再没有其他人去过。在我眼里,老宅像一位低调的老人,而我喜欢低调的人,因为他们明亮而不刺眼,自信满满又懂得收敛。
■流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