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
本版新闻列表
 
上一篇  下一篇
2021年1月15日 星期

乡野余韵


■苏 辛

我们村的田地分布在北、东、南三个方向,平时也就称呼为北地、东地、南地。北地在村庄的正北方,水利工程修建得最完备,土质也最好,基本都用来种小麦,其中又有一小块地,分给各家做菜园。东地已经出了村,在村级公路的南侧,其实土质也不错,原先也是种小麦。后来人口增多,渐渐都盖成了房子。南地位于村庄东南,在岗上,因为稍微干旱一些,多用于种红薯和玉米。

多年前,村人除种植小麦、玉米、红薯外,还种过其他一些作物:旱稻、高粱、油菜、棉花、芝麻、大豆……这些都是非常普通的植物,长在田野里,却有着不那么普通的美。

春天油菜花开了,从田边起,就翻滚着黄灿灿的花潮。油菜花的黄跟麦浪的黄不一样,它特别明亮、特别轻盈,像一朵巨大的亮黄色的云不知为何停在了地上,又可以随时飞走。油菜花的后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返青麦田。喝饱了春水的麦苗墨绿,风吹来时顺滑地起伏波动,为油菜花隆重的香气让路。粉白的菜粉蝶飞得并不太伶俐,只是娉娉婷婷、不慌不忙地在黄色的花海中起起落落。另一种常见的灰色蝴蝶比菜粉蝶小一半,翅膀上一层隐约的蓝光闪闪烁烁,它比菜粉蝶机灵得多,几乎抓不住。相较而言,菜粉蝶像是蝴蝶中的闺秀,而它则是俏皮的红娘了。

我们从田间走过,随手折一枝油菜花,大人看见了会随口训斥两句,但也并不当真。第二天洗干净一个墨水瓶灌上清水,带一枝春天上学去。

油菜花凋谢、结荚、成熟、收获,麦苗则飞快地长起来。麦子的花微小,麦穗上像是挂了一粒粒黄白粉屑。拔高了的麦苗不再嫩绿,而是青白色。麦穗结构复杂,光影也因此细碎。麦子成熟时,田野一片焦黄泛着白光,风过时半干燥的麦秆微微摩擦,发出轻微的金属之声。

夏日,蝉隐于高树之上长嘶。从树下走过,偶尔会有小水滴落在脸上,那是淋上了蝉尿。不知名的虫子坠着一条晶亮细丝在半空悠荡,不知何时虫子不见了,唯剩丝线随着空气颤袅。初生泡桐树干仅有小指粗,叶子却有蒲扇那么大,孩子掰下一片挡在头顶做伞,满头都是清苦的植物气,很快厌了,随手扔在路边。

红薯在夏天长得飞快。藤子抓住湿润的土地,生出洁白微红的不定根。有的还开出一朵淡白的小花来,娇柔无限。然而这蓬勃的生命力是异端。孩子们持一根短竹棍,把红薯藤统一向左挑去,扯断不定根;过几天,再统一挑到右边。

坐在南地树荫下远望,看见水汽从大地之中蒸腾而出,透明气流搅乱空气,景物发生细微的扭曲。南地水渠里的水被晒了半天,男孩们都跳下去洗澡。女生们只能看看而已。

北地九队某一家,有一处小小的水塘,种了荷花,粉色的、白色的,一朵朵。不敢去要,某日看见堂姐用玻璃瓶养了一枝花苞,是那家跟她年龄相当的女孩送的。

水渠里游动着一群群的蝌蚪,比鱼好捉。傍晚时蜻蜓成阵,忽聚忽散,如机群悬浮于人头之上。蝙蝠飞得很高,燕子飞得很低。

秋来玉米成熟,被砍倒的玉米秆暂时摊在地里。翻动一下,会蹦出许多黑蛐蛐。我家的黄狗跟着,一口一个吞了十几只。我和弟弟用狗尾巴草穿了两串蛐蛐带回家去喂鸡,顺便再扔给狗一只,它却不吃了。

去东地收红薯,结束时已是傍晚。我从路边揪了一丛黄色的野菊花,摇摇摆摆往回走,一只黄蝴蝶悄悄落到花上。我屏住呼吸,不信自己能抓住它,然而左手轻轻笼上去,再张开一道缝——它就在手心。

冬天的田野并不十分萧瑟。树木们固然都脱尽了叶子,麦苗却还青着。偶尔下一场雪,遍野洁白,安静极了。这个时候,你下地去走走,用脚随便踢开树根下的积雪,就会发现荠菜已经准备好了三四片嫩绿。

下一个轮回,就在这里,等待着展开。


上一篇  下一篇
豫ICP备05015908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编号41120181101
Copyright© 2002-2018 漯河日报社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特别授权,请勿转载或建立镜像 建议分辨率1024*768 IE6.0下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