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菡
不知何时,石榴花已乍然开放,一簇簇红艳艳的小火苗在青枝绿叶的衬托下明丽照眼。
石榴花之色鲜红如火,是很正的红色。古诗曾云:“残红倦歇艳,石榴吐芳菲。”我出神地凝望着一片葱郁林木间的石榴花,恍然觉得这一朵朵如火般的石榴花,或许会如星星之火般烧遍这些绿树。看着,看着,仿佛真听到火焰燃烧时轻微的声音——苏轼说过的“榴花开欲燃”,真是无比生动形象啊!
就这样细细凝眸,看石榴花艳红如小喇叭,有细细皱褶的花瓣微微四散,颇像几分美丽女子正撒娇,而那一片片细长的叶子也仿如黛眉一般。果然,我在前人的诗句中读到了“奇崛梅枝干,清新柳叶眉”。原来,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对我来说是初识的惊喜,而慧眼如炬的古人早就看出榴叶似眉呢。遥想当年,古人或许也像我一样痴立花前,看了又看。
石榴花之美,胜在丽色夺人,而其花形无甚可观,也只是比拇指略粗些的小小喇叭状而已。或许因为石榴花倾全身之力用于花色之上,所以几乎了无香气。但,既有如此美色,又何须以香气诱人?
白居易曾一再对山石榴花直抒胸臆:“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蔷薇带刺攀应懒,菡萏生泥玩亦难。争及此花檐户下,任人采弄尽人看?”在白居易眼中,山石榴花就是有沉鱼之貌的西施,而芙蓉芍药虽朵大色鲜,也只丑如嫫母。蔷薇虽美,但因有刺而让人懒于攀折、又爱又怕;荷花有出尘之姿,却生于泥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让人虽心痒难耐,也只能徒呼奈何;山石榴花就那么植于近在眼前的庭院中,若欲近芳泽,可在花开堪折时随手折一枝尽情把玩,若想大饱眼福,则可终日对花凝眸。这么让人可亲可近的花,岂是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花所能比拟的?
因了花之艳美,便有人将女子的一种服饰以之命名:石榴裙。石榴裙因色艳夺目,女子着之更显妩媚动人,盛行于唐,之后一直流传。武则天曾有诗“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明代的徐渭在《燕京五月歌》中写道:“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门万户买不尽,剩将女儿染红裙。”世间好花虽多,譬如牡丹、月季,但大都没能与女儿家的物事结缘,独独石榴这看似貌不出众的花,偏偏让女儿家的裙子以其命名,说来也是石榴之幸事。当绿鬓红颜的女儿家莲步轻移,再着一条石榴裙款款而来——那火红的颜色,会一路烧到人心里去吧?
石榴花如一个个举首向天的小喇叭,无声吹响了夏天的号角,似以火样的颜色善意地提醒世人:夏季已然来临,天气日热,谨防中暑。那早开的石榴已果实初成,迟开的仍如火欲燃,红的花、绿的果,就这样在树上相伴共生,而新生的小小花蕾仍默默孕育着,等待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