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崔笼霞

母亲因为脑梗后遗症生活不便，每年暑假我都会接她来家小住。

她没法下楼，从客厅到卧室是她颤巍巍艰难踱步活动的场所。几天的新鲜劲儿过后，母亲要么动不动就问我她来几天了，要么时不时说老家的小洋楼盖起来了，她想回去住。

没事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取出来，再叠整齐放进去。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晚上，她取出或放进去时塑料衣袋发出的声响常常把我惊醒。后来，应该是发觉这样会让我睡不好，她开始关心我做的每顿饭是否合她的胃口，关心她脏了的衣服我有没有洗，关心她必吃的胃药、脑梗药我有没有为她配齐……

那天，吃炸鸡腿的时候，她微笑着问我在哪儿买的，我说这是自己做的，家里有烤箱和空气炸锅，这些用具都是我的“好帮手”，可以用它们做出美味的食品。她坐在床前，戴着塑料手套，捏着外焦里香的鸡腿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不停地夸赞味道不错。

那天，她嫌我做的粥太稀，我就下楼去超市买新米——听说新米能熬出米浆。“你只管加点儿面糊就行，我不能让闺女做饭为难。”母亲看着我买来的米，如是说。其实，她知道我从小到大是个不怎么会做饭的人，她这么说，其实是在试着以合适的方式与我相处。

母亲需要长期服药，生活也需要全方位照顾。她识字，吃药认准包装，我得按图照方给她买药，再把一瓶瓶、一盒盒颜色各异的药按用量一份份认真搭配在一起并逐一包好，放在床头，方便她每天按时服用。为了防潮，我总是用小袋子装起来。母亲常夸我包得好。我笑而不语，无论何时，被母亲夸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每天上午，我都会端一份香蕉、红心火龙果拼盘给她，母亲总是开心地吃着。每天，女儿学习累时要在家骑动感单车锻炼，然后再到客厅教我跳健美操。每每这时，母亲或在床上，或在沙发上，在下肢不动的安全保障下伸展手臂做运动。闲时，她会一遍遍地讲过去是多么艰难、姥爷多么有文化、她教过几年学……她曾经那么年轻，那么用力地去爱、去劳动、去改善一家人的生活。现在，她却孱弱多疾、年迈体衰，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母亲回去了，收拾房间时，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我心里异常难受。原来，我早已习惯了母亲在身边的感觉。我期待着母亲下一次的到来，可80多岁的她还能来几次呢？我知道，和母亲相处的一幕幕朴素又美好的画面，会成为余生里我最幸福的生活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