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南

立秋那天，朋友送我一本书，即陈慧的《世间的小儿女》。

《世间的小儿女》是陈慧的一本散文集。作者用两条线串起半生所遇人和事——其一以童年的苏中平原为背景，描绘了深谙风水之道的毛永宽先生、一辈子独身的寿二爷、养父、养母、姨奶奶及邻居、亲密无间的小伙伴等人物。其二以婚后所居的浙东小镇为背景，描绘了在小镇菜场中摆摊时结识的各种人物的命运。陈慧用真挚的笔触描绘南方小镇的市井生活，与我们传统印象中江南的诗情画意背道而驰，笔下流淌的是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

关于陈慧，网上称其为“野生女作家”“菜场里的女作家”。她曾说：“我的内心可能有猛虎，但绝对没有蔷薇。”她青年时缠绵病榻多年，远嫁后为了生计开过日用杂货店、帮人缝补过衣物，后又摆地摊，每日凌晨三点多就要起床去菜市场抢地盘。陈慧像崖底一根粗壮的藤蔓，尽管生活曲折崎岖，但它一直向着阳光努力生长。在艰难生长的过程中，那些帮助过她的人、给过她温暖的人就是藤蔓上长出的叶子，丰富和蓬勃着她的生命。

陈慧的文字很质朴，一字一句连缀起来，内心的情感也缓缓道出，写出了生活的粗粝和鲜活、岁月的尖锐和柔软。陈慧三岁时被父母送养，在养父养母家生活了十年才又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这段经历并未给她的童年带来阴影，相反，三十年后回望童年的蔡家村，她感念养父母的养育之情，怀念村人的善良纯朴，对河流、大树、田野以及更迭的四季都深深感恩。

在《第一个给我书看的人》里，来磨坊帮工的泰成和叔叔住在西厢房里，给“我”带来了许多课外书；《大院的阳光》里，范德轩是个酒鬼，一双儿女锦玲、锦宁却懂事得让人心疼；《黄芽头》里，父亲给远嫁的女儿做好爱吃的笋菜快递过去，那种父母对子女的爱让人动容——宁愿自己苦着、熬着、累着，也要尽力踮起脚尖，成全子女的岁月静好；《七巧》里婚姻不幸导致精神失常的七巧，《棉田里的男孩》中仅14岁就开始劳作养家的男孩；还有《宋家阿公》里“我”在菜市场里被欺负时帮“我”出头的宋家阿公……

一路走来环绕在她身边的都是小人物，她在摆摊之余用笔记录他们，在庸常的生活中寻找诗意，在艰难的岁月里觅得温暖。正如她在自序中所言：“我这样散漫、毫无章法的文字连‘写作’都不能算，更像是记录。用五味杂陈的生活输入、用不加修饰的文字输出，记录一丝一缕的柔情，记录一点一滴的感动，供我在前路上取暖。”

陈慧的人生经历是曲折的，但她以文字的形式挖出了一条专用隧道，熨平了生活的褶皱，抵达了生命的美好。当我合上书本，书中的各种小人物如影片般快速播放，隔着时空，我仿佛嗅到了菜市场的嘈杂和热闹。突然，画面一转，我又看到在阳光灿烂的午后，陈慧端坐在小溪边，像一朵黑乎乎的香菇一样，慢吞吞地写着她想写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