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工

退休后，我经常与老伴携手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去年，我们从苏杭旅游归来后，又接到北京朋友的邀请，让我们一起去攀登长城。我们从网上购买赴京的火车票，如愿买到了卧铺车厢的两张下铺。

我们上了火车，窗外已是茫茫夜色。老伴卧铺上面的中铺是一位身着橘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士。她把拉杆箱折好塞进下铺的空处后，对我俩嫣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麻利地爬上中铺，玩起了手机。

我在火车“哐当哐当”的节奏里沉入梦乡，一觉醒来，已是清晨五点。老伴仍在酣睡。中铺的那位女士轻手轻脚地下来，依然穿着那身橘黄色连衣裙，如一束阳光映入车厢。她熟练地打开拉杆箱，取出洗漱用品去了洗漱间。

列车抵京还得一段时间，我便打开手机浏览微信。过了一会儿，去洗漱的女士返回，打开化妆包，取出一面小镜子开始化妆。她把披肩发理顺，用湿巾拭面……车厢晃得厉害，我只得停止看手机。眼前的女士仍在仔细化妆，描眉、画眼、涂唇……

老伴也醒了。待那女士收拾好化妆品到洗漱间洗手之际，我向老伴使了个眼色，调侃道：“长见识了吧？”她叹息道：“年轻人嘛，就应该好好打扮自己。”我没好气地反驳她：“那你为什么不化妆呢？临上车前我还提醒你带盒防晒霜，你就是不带，还说什么‘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老伴突然较起劲来，提高嗓门反问我：“你也不想想，咱俩结婚快50年了，你给我买过一盒化妆品没有？”一句话噎得我哑口无言。是啊，做了大半辈子夫妻，我确实没给她买过一分钱的化妆品。

随着播音员优美的声音响起，列车到站了。人们纷纷收拾行囊，依次向车门口移动。我目送那位花了很长时间化妆的女士款款远去，默默祝福她生活称心如意。看看身边的老伴，不由得想起老友在微信群里的赞叹：“就算是电影女明星卸了妆，也未必有你夫人漂亮……”

老伴年轻时确实很美。我们认识时她是煤矿的机电工，除了在井上进行机电产品的保养和运转，还要定期下井维修。上井时，也和挖煤工一样是“煤黑子”。后来我们结婚，生儿育女后她调到食品厂工作，没日没夜地“三班倒”，几乎连太阳都看不到，哪有时间梳妆打扮呢？

退休后，老伴迷上了跳广场舞和打太极拳，每日或盛装参加舞蹈比赛，或享受打拳之乐。每次运动归来都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可她却丝毫不显老，依然健步如飞。儿女们深知老妈“演出任务繁重”，都争着给她买化妆品，但她一律束之高阁，每日素面朝天，出门最多抹一些润肤膏。有时我仔细地观察她那端庄的容貌，虽然一把年纪了，脸上却没有一块老年斑。

老伴学历并不高，知识也不渊博，半生都在企业工作。生活中她朴实厚道，不爱传播小道消息，也不爱掺和邻里琐事。我们一见钟情，几十年来相敬如宾。如今她虽青春不再，但在我眼里依然如西施般美丽。

跟随着拥挤的人群，我牵着老伴的手离开了车厢，脑海里跃出一行诗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