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吴继红
锣鼓一响,唱年戏的消息便钻入十里八村人们的耳朵眼儿里头了。
戏台就搭在村里的文化广场上。戏台前乱哄哄的,有卖充气气球和衣帽鞋袜的,当然也有卖吃食儿年货的小摊子……甜腻的空气里飘散着油气和谁家炸鱼炸肉丸子的香气,熏得人心头暖洋洋、麻酥酥的,恨不得敞开肚皮把那各色摊子尝个遍才算过瘾。
认真看戏的主要是老年人,小孩子和小媳妇、大姑娘是为了来凑个热闹闲逛买年货的;半大小子是为了玩那些平日里没机会玩的花里胡哨的游戏——似乎一有戏,父母的钱包也鼓了许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们都变得很慷慨:“过年嘛,高兴!随他们好了!”
乡村的夜晚,寒气很快就升起来了。人们吃罢晚饭又陆续往戏台前聚。开戏了,白天的喧嚣不再,黑漆漆的夜色里只有弦子声伴着嘹亮清扬的唱腔在空旷的场地里飘荡。唱的人身心投入,看的人如醉如痴。哪个演员唱得好,哪个戏班的弦子拉得好,他们心里都有杆秤。中国的戏曲,原就是在村里唱才是最相宜的。平旷开阔的场地,漆黑的夜色里一方灯火通明的高台,台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耀眼的头饰、精美的道具,唱的人无所拘束,看的人心里舒畅——看戏的人看到激动之处扯开嗓子跟着台上唱两句,听到伤心处跟着主人公抹两把眼泪,这才是看戏的乐趣所在。
夜色越来越浓,台上的弦板一阵紧似一阵,扮演包公的演员正唱得字字铿锵:“众大臣在金殿呈上保状,保为臣下陈州查案追赃。宋王爷恩赐臣站殿八将,三口铡一道旨带出汴梁。哪一个不遵法克扣粮饷,准为臣先斩首后奏君王。望娘娘开皇恩将臣赦放,我去到陈州地救民的灾荒……”台上拉二胡的乐师像坐在弹簧上似的,身体随着这一阵紧似一阵的弦板起伏、晃动,宛如风中的树叶。再看台下的观众,一个个屏息静气看得如醉如痴。戏台远处人群里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浑然不觉冬夜的寒冷,此刻正闭了眼睛揣着手坐在板凳上听得入迷,脚板偶尔跟着弦板打几下拍子、晃几下脑袋;旁边一个中年人目光炯炯,一眼不眨地盯着戏台上面。为了御寒,他已经戴上了帽子。若有人问他两出戏哪出唱得好,答曰:这个。为什么?文气呗!白天的倒是武戏,就是唱俗了……
是呀!如今,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精神层面的需求就浮出水面了。不必说每年春季各村子隔三岔五地唱戏,单是过年期间各种文化下乡、送戏下乡已经让村民大开了眼界,还有各村平时的文化志愿活动、文化合作社表演更是让他们耳目一新,当然会挑剔起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