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龙美

我小的时候，父亲在离家近两千公里外的甘肃工作，很久才能回家探亲一次。那个时候，父亲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了，记忆最深的就是他那扎人的胡须和一双大而威严的眼睛。那个时候，我总是躲着想抱我的父亲，对他有种很强烈的畏惧感。但是，我会在他出门访友时悄悄嗅他挂在衣架上的衬衫味道——那是属于父亲特有的味道。我还会掏他的上衣口袋，把收获来的几枚硬币藏进自己的衣袋里，谁也不说。现在想来，那几枚硬币是不是父亲特意为我留的呢？

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从来不敢亲近他，更不敢像别的孩子那样在父亲面前撒娇、耍脾气。因此，他偶尔几次很明显地表现出来的慈爱的一面，便成了我刻骨铭心的温暖记忆。

有一年的元宵节，父亲一时来了兴致，早上起来就开始动手扎红灯笼。当我睡眼惺忪地推开卧室的门时，一眼看到客厅方桌上摆着几张大大小小的红色、黄色、白色的稍厚些的纸张和一根长长的红色尼龙绳。我顾不得洗漱，问道：“爸，你做什么呢？”父亲也一改往日硬邦邦的口气，略带微笑地说：“给你们姐妹做红灯笼啊！”我一听，一下子笑了起来，连忙跑去找姐姐和母亲，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俩。母亲在锅台忙活着，看着我，笑了笑，没说话。姐姐撇了撇嘴，说：“你才知道啊！我昨晚就知道了。”

那天，我一整天都围着父亲转，看他怎么把纸裁成合适的形状，又怎么用竹条做骨架，再怎么用母亲熬成的糨糊把裁好的纸粘贴在撑起来的灯笼骨架上。就连灯笼的流苏，他也是把尼龙绳小心地从灯笼的尾部穿上去，再打上需要的结扣，用剪刀轻轻剪出好看的须来。到傍晚的时候，父亲把点好的蜡烛小心地放进灯笼里，再提起来交给姐姐。对了，父亲还特意为我做了一个稍微小巧一点儿的灯笼。我们姐妹俩提着灯笼跑出了屋子，分别去找自己的伙伴炫耀去了。

那年的元宵节，我们几个孩子提着点亮的红灯笼，沿着我家门前狭长的土路走了一个又一个来回，欢乐的笑声像燃起的鞭炮响了一路。而父亲，则一直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如今，看着老态龙钟的父亲，我真想让他重新回到年轻力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