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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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1日 星期

校园里的树


■王 剑

一棵树长在哪里,绝不是偶然的事。

那年秋天,我到镇上读初中。镇中学的操场上长有一棵柿子树,巍峨的树冠、皲裂的躯干、丰缛的枝叶,撑起一片葱茏。

每天清晨,教语文的韩老师吹着哨子领我们跑步——围着操场跑十圈,雷打不动。柿树是计数的起点,也是结束的终点。晨曦渐露,红彤彤的柿子在树叶的掩映下时隐时现,煞是好看。离柿树不远的地方是学校的伙房。当袅袅的炊烟从柿树顶端升起的时候,开饭的钟声就敲响了。我们盛上一碗热饭,蹲在柿树底下,然后把自带的干粮掰碎了泡进去。蚂蚁在脚下游走,鸟鸣在树上伴奏。在这天地之间,没人讲究,没有禁忌,咀嚼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大家尽情享受着“野餐”的快乐。

印象最深的还是观看老师批改试卷。傍晚的时候,韩老师从住室搬出一把椅子,放在柿树底下,我们马上围过去。韩老师一手拿笔,一手拿试卷,边批改边讲评。韩老师看重卷面的整洁,也非常喜欢成语,看谁的字写得好、谁的作文里成语用得好,就会赞不绝口。曲老师教政治,看重答案的简洁和条理性,他的批讲让我们受益终生。考试总结大会上,孔校长站在柿树下的一块方石上,给我们规划美好的未来。他的话语浑厚有力,透着一种威严。时至今日,每每忆及这种情景,我的心里都会涌出暖意,觉得这才是教育该有的样子。

上高中时,我们班教室的西侧有一大片白杨树林。闲暇时,我们喜欢到树林里读书,读历史,读地理,读英语,读小说……白杨树听到动情处,也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没有凳子,我们就找一块石头放在树下,或者干脆坐在草地上,坐在随风落下的枯叶上。有一年,路遥的小说盛行,我好不容易借到一本《人生》,背靠着白杨树坐下,从中午一直看到黄昏,沉浸到小说里不愿出来,真是过瘾。

不看书时,就看落叶。我喜欢看叶子落下时随风飘荡的样子。大叶子飘落,从容而优雅,像一只滑翔的大鸟,从高高的树端起飞。阳光轻抚着它的羽毛,秋风摇动着它的桨橹。它不像告别,倒像是开始一段崭新的旅行。终于,“啪嗒”一声落了地。小叶子调皮,翻筋斗、打回旋,倘若几片结伴而行,常常争先恐后地嬉闹。它们“哗啦哗啦”的脚步声,如同山涧流水,泼溅有韵。叶子落在大地上,往往还有呼吸。蚂蚁从上面爬过,蚯蚓从下面拱过。秋风拨动着叶子的琴弦,发出“沙沙”的声响。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离校那天,我又一次坐在白杨树下。树林里很安静,我和白杨树就在久久的沉默中,完成了千言万语的倾诉。我知道,朝夕相处的三年,白杨树比我们更知道岁月,也更记得时间。

我供职的学校教学楼前,有一条长约300米的南北大道。清晨,学生三三两两地从公寓方向走过来,花花绿绿的衣服织成五颜六色的图案,游动在路面上。放学时,饥肠辘辘的学子们箭一般地冲出教室,奔跑在南北大道上。每年新生军训时练习队列,南北大道就是主阵地。学生们身着迷彩服,排着整齐的方阵,和教官一起挥汗如雨,口号喊得震天响。

南北大道最令人难忘的风景,是站立在两旁的几十棵梧桐树。树是哪一年栽种的,很多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每年春天的时候,梧桐树开始萌发翠绿的叶子。夏天的时候,梧桐树的高度已经达到几层楼那么高,伸出的枝条在空中搭起了手,相互勾连,遮云蔽日,将南北大道遮成了一条绿色的长廊。秋天,梧桐树的叶子黄了、落了,一个个鸟窝裸露在秋日明净的天空下,摇曳着校园最美的诗情。时光漫漫中,梧桐树静静地站立着,虽然从不开口,但它用那生生不息的枝丫,展现出生命的悠长。

我每年都要给学生讲授课文《孔雀东南飞》。当讲到“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时,我就会指着南北大道上的梧桐树,说:“看,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就是这个样子!”我问过很多毕业的学生,母校的哪些地方哪些景物让他们印象深刻。他们几乎都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南北大道,梧桐树!”

毫无疑问,这些梧桐树也是我心目中最美的风景。《诗经》有言:“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唐代有个宰相叫魏扶,他在《贡院题》中这样赞美梧桐:“梧桐叶落满庭阴,锁闭朱门试院深。曾是昔年辛苦地,不将今日负初心。”是啊,正是这些梧桐树,引来了莘莘学子;正是这块“辛苦地”,让一批批羽翼丰满的学子走向了远方,开创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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