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振华

村口的梧桐树下，一位老人坐在靠椅式的小车上，怀里揣着一只橘色的小猫，手中拿着一个馒头。她咬一口馒头嚼碎了，一边往小猫嘴里喂着，一边注视着路上的车流和行人。余晖洒在老人的白发上。

儿子调往县城工作已有二十多年。每个周末，老人都在梧桐树下等儿子回家。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老人宛若村口的一道风景线。

“娘，看你，还在等。我老大不小了，等个啥？”儿子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老人面前，紧紧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您的孙子都十多岁了，咋还这样挂念着我。我这当儿的，啥时会长大？”

“孩儿，净说傻话，谁的孩儿谁不念想？我也没啥事，就是想等你。看看，我差点忘了，给你烙的菜馍还热乎着呢，快吃吧，到家就凉了。”娘从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塑料布里拿出菜馍递给儿子。儿搀扶着娘，娘推着她的小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娘，孩儿快退休了，将来我好好陪您，不让您在村口等我了。”

“傻孩子，你好好工作，不用操心娘这把老骨头。熟透的瓜总要落秧的。”

“娘，您身子骨硬朗着哩。俺爹走得早，我还没有好好孝敬您呢。”

“你没少给娘争光。过去咱家穷，祖祖辈辈都是睁眼瞎，如今出了你这个有学问的人，娘这辈子知足了！”

母子俩走着说着，儿子两眼热泪，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他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黑得像锅底。他病了，高烧不退。娘背着七八岁的他，吃力地走在乡间小道上。娘的衣裳被雨淋湿贴在身上，浑身湿透。每到上坡，娘的背弯得更低。她把手深深地插进淤泥里，吃力地向上攀登。一道道闪电照亮了娘被冻得发青的脸。20世纪60年代，家中缺衣少食，他从小体弱多病，娘为了给他治病，倾尽所有，吃尽了苦头。

每个周末，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村口守望，等待儿子归来。每当儿子晚归时，老人就从小车上站起来又坐下去，不时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猫。

儿子终会归来。母子相依而行，走向温暖的灯火，这是乡村的黄昏最美的画面。村口是母子相聚的精神驿站。默默地等候、默默地送别，是母爱最深沉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