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霞
一直喜欢吃新炸的油馍,黄澄澄的,圆圆滚滚的形状,散溢着浓浓的油菜花香味。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软,顿时口齿生香,享尽了舌尖上的幸福。
小时候逢年过节走亲戚都要挎一篮子油馍,用白色的馏布盖上。春节是较为盛大的节日,油馍篮儿里装满油馍,再提上几斤油炸糖果子;端午节油馍篮儿里放些自家炸的糖糕、自家包的粽子;中秋节油馍篮儿里放些月饼。那时候闺女走娘家大都带这些礼物。一旦谁家新添个小闺女,村里人都会说,谁谁家添了个“油馍篮儿”。
小时候过春节,感觉很是隆重。那时打工潮还未兴起,一进入腊月,大人们就开始盘算着哪天蒸馍、哪天杀猪、哪天剁饺子馅、哪天写春联、哪天炒花生、哪天炸油馍……炸油馍炸得好的人不多,因为掌握不住和面时面粉、食盐、泡打粉、小苏打和水温的比例,炸出的油馍要么过咸,要么跟棍儿一样干瘪。所以要想找一个炸油馍的好手就得排号。我父亲炸得一手好油馍,左邻右舍都会找我父亲帮忙,不识字的母亲就会热心地叫上正在上小学的我拿笔记好:1号赖孩爷,2号胖婶子,3号杨狗哒,4号二大娘,5号毛样嫂子,6号臭孩家……俺家的年年都排在最后了。排到哪家时哪家就拎着面粉、提着油罐、拿着泡打粉、小苏打和食盐,抱着劈柴来我家大铁锅前炸油馍。
父亲熟练地用手掂掂面,然后胸有成竹地先在大瓦盆里依次倒入些泡打粉、小苏打、食盐和适量的温水,双手在盆里搅拌一阵儿,随后倒入面粉,揉搓、揉搓、再揉搓……直至面团软硬适中,最后放置盆里盖上湿笼布开始醒面。大约过了30分钟,父亲先把醒好的面团放置在案板上,切出一长段,团圆再压平,然后用小擀杖擀成约五厘米厚薄的长方形面片,接着拿刀切出均匀的面坯儿,两手再从碗里蘸一下油,“啪啪啪”地拍到每个面坯儿上,最后拿起一个面坯儿叠放到另一个面坯儿上,用筷子在中间压一下,再扭麻花似的把两个面坯儿扭在一起放进油锅里,那一个个纠缠着的面坯儿在高温的淬炼中一会儿就鼓起来了。在筷子的翻动下,缠在一起的面坯儿在油锅里翻滚却不分离。不一会儿,那一对对焦黄焦黄的油馍就出锅了……
小时候的我爱说爱笑,婶子、大娘们都很喜欢我,谁家的油馍炸出来都会叫我先尝尝,临走时还非再抓一把油馍放我家堂屋的馍筐里。或许也是为了感谢父亲的一番忙碌吧。那时家家户户的生活条件都不太好,对此母亲总觉得不好意思,说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谁不帮谁啊!还得走亲戚用哩。然后就一遍又一遍地催我们这些小孩子去睡觉,免得再馋人家刚出锅的热油馍。
农历大年初二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母亲挎一个竹篮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油馍,用一个白色大馏布盖上,两边下拉,在篮子底部交叉系住四个角,以防油馍掉出来;然后再提上几斤果子,用架子车拉上梳洗打扮好的我们姊妹五个,浩浩荡荡地去八里之外的姥姥家走亲戚。我十岁时,家里有了一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我还够不着自行车大梁就两手握着车把,侧着身、掏着腿,带着母亲装好的油馍篮儿,骑着车去姥姥家走亲戚。后来,我结婚成家了,骑着摩托车载着母亲去看望年迈的姥姥,只是带的礼物已不是油馍篮儿和果子了,而是双汇火腿肠和北京方便面;再后来,我买了汽车,初二再回娘家,带的是赵合盈牛肉、三剑客牛奶。可是,已经没了姥姥,也没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