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悠

今年是乙巳年。乙是天干第二位，巳是地支第六位。“乙巳”二字单从字形看就很“蛇感”，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臆断。“乙”像一条昂首挺胸的小蛇，稚气满满，迫不及待地往新年游去；“巳”像一条扭头回望的老蛇，机警持重，确保2025年所行皆坦途。

生肖中蛇排老六，又称小龙，这份殊荣独一份。蛇是冷血动物，模样可怖，提起来都要打冷战。与蛇相关的成语几乎都是贬义——蛇鼠一窝、蛇蝎心肠、牛鬼蛇神、杯弓蛇影、画蛇添足、虎头蛇尾等。与蛇相关的卡通形象也都是反派——《葫芦兄弟》里的青蛇精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猪猪侠》里的美杜莎，头发就是一条条毒蛇，简直是童年噩梦。

在文学作品里，蛇的形象也不好。《农夫与蛇》中，善良的农夫救了冻僵的蛇，蛇苏醒后竟反咬农夫一口。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写了一条“美女蛇”——人首蛇身，能唤人名，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吃这人的肉。《捕蛇者说》里的永州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聊斋志异》里有一条史上最窝囊的蛇——被螳螂咬死的蛇，丢尽蛇族颜面。还有《西游记》里的蟒蛇精占据七绝山兴妖作怪，专食人畜，坏事做尽。

说了这么多蛇之恶，难道就没一条好蛇吗？派个代表来“抗议”——“君不见女娲抟泥造人，何故女娲长蛇尾？君不见神龙云海翻腾，何故神龙用蛇身？”呃……呃……这个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惊堂木一拍，话风突转，大喝一声，蛇当然有好的。《白蛇传》里的白素贞就是一条来报恩的好蛇，最后得观音点化成了仙。还有《搜神记》里记载的稀世珍宝隋侯珠，就是隋侯救蛇所获。

蛇在书法界混得风生水起，与龙组合，就有“笔走龙蛇”来形容书法作品的精妙。诗词中更多——“向来龙蛇满雪壁，雷电下取何时还”“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苦无丝竹衔杯乐，却看龙蛇落笔忙”……龙蛇还可形容树影。陆游诗云：“斜阳生木影，龙蛇满窗纸。”辛弃疾词曰：“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在唐代李贺的《五粒小松歌》里，“蛇子蛇孙鳞蜿蜿，新香几粒洪崖饭”，蛇是小松树的细枝，布满鳞片，蜿蜒曲折，只有诗鬼想得出来。在杜甫的《禹庙》里，“荒庭垂桔柚，古屋画龙蛇”，蛇成了壁上古画。在《沁园春·雪》里，毛泽东挥毫写下“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用银蛇的舞动喻雪后的群山，冷还是冷，但雄浑、壮丽。

蛇喜湿热，故南方多蛇。我在福州上大学时，曾问过本地学姐福建为何称“闽”。她说，门内有虫，虫即蛇，言闽地多蛇。在我的家乡，蛇亦不称蛇，称“长虫”。学校位于旗山脚下，我和同学四年间游山数次，得上天保佑竟从未遇蛇，想来福建的蛇都在门里、不在山中。

蛇也有令人羡慕之处，“恨不弃残骸，蜕去如蛇蝉”。牙疼非病，疼起来要命，陆游肯定疼得受不了了，才在《龋齿》中羡慕起蛇来。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个美女不想要个水蛇腰？这也算是羡慕蛇吧！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乙巳蛇年，愿你我都“不羞蛇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