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燕
我的办公桌上有一瓶水培薄荷,一直生机盎然。
说起薄荷,我想起四年前带的那届毕业班,那是到初三以后才接的新班。
班长是女生,个子矮矮的。第一次上课时,我就发现她的语言表达方式与众不同,说话不注意场合。比如,在班级群里布置任务的时候,她居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都给老子完成作业。否则,老子就不客气!”
作为一名语文教师,我接受不了这种充满匪气的表达方式,尤其是这样的表述出自我的学生之口。所以整个初三阶段,无论课上还是课下,我与她在语言上一直是“刀光剑影”,每次都是以我的严厉批评终结。这样整整过了一年,我逐渐占了上风,她慢慢接受了我的理论、观点。但是,我对她也不得不服气。她是那种内心无比炽热、特别热爱集体的学生。在全班同学的投票选举中,她以全票当选为优秀班长。
很快,临近中考。这个时候,学生都在努力备考。我对他们的课堂纪律要求也降低了很多:他们在听课时喝饮料、吃巧克力也被我默许,有些学生把自己喜欢的小摆件摆在桌子上。一天,我站在第一排讲课时不小心把课桌上一个小小的塑料花瓶撞倒了,瓶子里插着一棵狗尾巴草。掉地上以后,瓶子没事,草折了。狗尾巴草的主人正是班长。她十分委屈地说:“老师,每天看到它是我备考期间最大的安慰。现在,狗尾巴草折了,您得赔我!”我痛快地说:“可以。我办公室的花瓶里插了一大把薄荷,你可以去拿一株,插在你的花瓶里。”
时光无声划过。中考结束后,她以高分考入我校高中部,去了西校区,我便很少见到她了。一天,我到高中部参加教研活动,无意中发现高一年级印发的优秀作文集中第一篇就是她的习作——《温暖,悄然而至》。文章描写的就是我们之间的故事。她一直养着那株薄荷。她在文章的末尾写道:“薄荷带着它的清香和温暖,就那样猝不及防而又悄无声息地染绿了我15岁的盛夏。”看完这句话,我泪眼婆娑。
我和她每次在校园里偶遇,她都是从远处尖叫着向我奔来,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的脾气一点儿没变,还是不拘小节,大声谈论着高中部发生的种种趣闻。她偶尔也会来我的办公室,留下“到此一游”的小纸条后扬长而去。
现在,她坐在高中部教室里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检阅。我期待,高考结束后她也能从远处尖叫着向我奔来,大声地告诉我:“我成功了!”
我把上面的故事讲给现在的学生听,大家安静地听着。讲台下是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课后,一名女同学微笑着对我说:“老师,您也可以送给我一株薄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