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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19日 星期

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淳朴乡情
——评周瑄璞短篇小说《扎灯山》

《扎灯山》刊登在《人民文学》2024年第七期首篇。

■文/图 陈全义

5月下旬,《人民文学》“人民阅卷”活动走进漯河。漯河籍作家周瑄璞和同行作家一起,与漯河文学爱好者共赴这场文学之约。活动中,周瑄璞分享了短篇小说《扎灯山》的创作经验。这篇刊登在《人民文学》2024年第七期首篇的作品,以大张湾村扎灯山的民俗为切入点,用带着泥土气息的叙事方式,让读者在文字间触摸到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淳朴乡情。

小说讲述的是大张湾村东头一组村民扎灯山的故事。去年因为没扎灯被西头村民笑话,今年以建勋和焰标为首的村民决心雪耻。这篇小说有一主一副两条故事线索,犹如一条双股绳,紧密交织、相得益彰。主线故事讲述了扎灯的筹备过程,穿插了因糖尿病致残的忠强对旧时灯山的回忆,在外省工作的丽娟被募捐的典型场景;副线是在外地的村民红兵患肺癌需要众筹治病的事件。作者独具匠心地把“扎灯山”的集体荣誉和“为红兵捐款”的乡土伦理编织在一起,让平常的乡村琐事有了故事的筋骨,从而展现出当代农村的变迁与人情世故,表达了作者浓郁的乡情。

《扎灯山》的妙处就在于“以短见长”。“螺蛳壳里做道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是短篇小说,就要求语言精炼,不能拖泥带水。这篇小说没有铺陈宏大的社会背景,也不用华丽辞藻炫技,而是像拉家常娓娓道来,让人不知不觉走进故事里,沉浸式体验到了农村生活的质朴与真实。

《扎灯山》的思想性正是在这娓娓道来中体现出来的。小说开篇即是一场关乎“尊严”的铺垫。东头村民因去年未扎灯而遭西头村民笑话。这“扎灯山”早已超越了过节庆祝的范畴,是村集体尊严的象征。村民对“队”的情感,正是乡土社会在现代化冲击下顽强存在的坚韧纽带。这个故事的社会背景在建勋刚和丽娟联系时便轻描淡写地透露出来了:“(组长民兴)他去市里了,也不太管队上的事,又因疫情停了三年,所以今年俺几个想撑头弄起来。”这种将大时代背景融入日常对话的叙事手法让故事既有生活的质感,又暗含时代的印记。三年疫情过后,乡村全面振兴正当时,村民们扎灯山不光是争面子,背后藏着的是积极向上的劲头和拧成一股绳的凝聚力。这不正是当下乡村需要的精神动力吗?丽娟在和建勋的微信通话中也很自然地流露出这样的思想:“扎灯山是好事。通过扎灯山凝聚人心、唤起乡愁,叫过年回来的人们看到家乡的新变化,也都更爱家乡……”

小说里的人物个个像从土里长出来的,鲜活生动。表面上看,故事以建勋、焰标筹办扎灯和为红兵捐款为主线,但实际上,丽娟才是那个穿针引线的灵魂人物。她是从村里走出去的省重点中学教导主任,见多识广,对家乡有着深厚的感情。小说细腻地刻画了她的心理活动:父母虽然跟着她生活,但不久的将来必得埋到大张湾村后的土地里,她得为父母将来葬得风光、为家里的房子和祖坟不被人糟践铺路。这段心理描写让人物显得真实可感。建勋向她募捐时的场景尤为生动:“这要扎灯山嘛,想着,这,俺几个……”建勋说话吞吞吐吐,而丽娟“屏息不语,就要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说清、说明白”,周围“有很多耳朵支棱着在听”。这场景写得跟亲眼看见一样鲜活,将乡村社会特有的人情世故展现得淋漓尽致。最后她又干脆利落地说“我来兜底”“要超过西头他们”,那种爽快又让人佩服。到了给红兵捐款时,她“紧急呼叫建勋”的急切,自己捐两千元“强过了那么多人的总和”的担当,让这个角色一下子立了起来。

和丽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敬语。这个35年前和她一起考上大学的企业家,却对家乡的捐款请求一概拒绝。后来他回老家时乡亲们都不搭理他。张敬语的存在,恰恰凸显了丽娟身上那份难能可贵的乡土情怀。

小说里的乡情像陈年的米酒,越品越有味道。在扎灯山的筹备中,忠强的回忆成为连接传统与当下的桥梁。他想起当年村民们出于信任,把一年里舍不得吃的麻籽油兑出来交由他伯经管,他的母亲想分半瓶被呵斥:“相信咱,放咱家,敢动一滴,爪子给你剁了!”这段回忆不仅勾勒出农村人的骨气,更暗示了集体荣誉感在乡土社会中的传承。而忠强如今虽因糖尿病视力减退、行动不便,却仍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元:“扎灯山,我拿一百吧。太少了,也别往单子上写了,净是落个叫人笑话。”这份在困境中仍心系集体荣誉的倔强,让人看到乡土意志的坚忍。

红兵的故事虽是副线的核心,却与主线的扎灯山形成鲜明对比。他一直在南方打工,过得并不顺遂,十多年前离婚后将儿子扔给母亲,又在外组建了家庭。患病后,他“莫名其妙地在微信上主动给人们还钱,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些年没挣着钱,对不起爷儿们”。建勋等人都不愿收。一方面,红兵在生命尽头仍坚守“不亏欠”的原则,展现出乡土社会最朴素的道德准则;另一方面,村民们体谅他的处境,用拒收的方式传递温情。这种双向的情感流动,正是乡土伦理的感人之处。

文学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周瑄璞表示,生活是文学的源泉。这篇小说是真实发生在老家村子里的一件事。她找到了自己的创作根据地,那就是家乡这一片热土。这份对乡土的深情,在小说里化为有情有义的方言土语。乡土美学贵在方言土语,这是流动的地域血脉,承载着独特的人情密码。《扎灯山》最鲜明的特色之一,就是浓郁的漯河地方特色与乡土气息。开篇“几人一合计,今年非扎不中”以及“生产队变成村民小组几十年了,但他们还是习惯说队”,一下子就将读者带入了大张湾村的语境。“喷空儿”(闲聊)、“镇些”(这么多)、“喝汤”(吃晚饭)等方言词汇的运用,不仅让漯河读者深感亲切,更让人物对话充满鲜活的生活质感。方言在场,让这篇来自生活的文学作品更具说服力。

小说里还有条暗线藏在细节里:以前扎灯山点的是麻籽油,现在换成了彩色灯带。这是乡村变化的缩影,但变化中折射出当代乡土社会的多重矛盾与变迁。组长去市里带孙子,无意间透露了农村人员外流的现实;忠强儿子三十岁难以成家,是农村大龄青年结婚难的写照;疾病与养老的压力,更是农民面临的真实困境。然而,作者并未沉溺于现实的沉重,而是在字里行间注入希望。年轻人举着自拍杆拍灯山,对着手机喊“家人们,今晚我大张湾的灯山将正式点亮”。这一幕极具象征意义——年轻一代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文化传承中,让古老的习俗焕发新的生机。灯山的光芒照亮的不仅是村庄的夜晚,更是村民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以及漂泊者心中的乡愁。当灯山被点亮、当红兵手术成功,小说传递出一种信念:即便面临诸多挑战,乡土社会依然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忱与对未来的期待。

《扎灯山》是一曲对乡土乡情的深情赞歌,浓郁的乡情是《扎灯山》的乡愁根魂。周瑄璞说:“家乡的大地和人民为我提供了那么多的文学素材,我要努力写好这片土地以及这里的人民,将这片土地上最能代表中华民族的美德发扬光大。”在《扎灯山》中,她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在这片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土地上,丽娟的担当、忠强的坚守、红兵的情义、村民们的互助共同构成了乡土中国的精神图谱。周瑄璞用充满质感的语言,让大张湾村的呼吸清晰可闻,让读者在灯影之间看见了一个村庄的心跳,触摸到了时代巨轮下乡土中国那份既脆弱又坚韧的灵魂纹理——就像泥土里长出的庄稼,带着风霜,却永远向着阳光。《扎灯山》所散发的淳朴乡情不仅属于大张湾村,更属于每一个心中有根的中国人。那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文化乡愁,是乡土变迁中刻在血脉里的精神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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