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慧鸽

读李娟《阿勒泰的角落》感觉新鲜惬意、自由洒脱，如饮清泉。虽然书中描写的是荒凉边疆的艰苦生活，但透过文字，我感受到更多的是作者年轻的生命对生活的激情、清澈的内心对万物的热爱。

阿勒泰牧人纯朴友善、讲究诚信。由于居无定所，在游牧地区放债比较困难。在《一个普通人》这篇，作者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普通的牧民。他在李娟家店里赊了账，但李娟忘了他的长相，只有他的名字留在账簿上。“牧民都老实巴交的，又有信仰，一般不会赖账。”果然，几年后的一天，这个牧民又到李娟家店里买东西。尽管他早忘了自己还欠着账，但是看到账簿上自己写的名字后，就努力地把欠账一点点还清。正如作者写的：“在喀吾图，一个浅浅写在薄纸上的名字就能紧紧缚住一个人。”从这篇文章中，我读出了普通牧民的纯朴可爱，也读出了李娟对牧民的热爱。我猜想，这也许就是作者把这篇文章放在书的第一章第一篇的原因吧。

李娟生活的地方无疑是艰苦的。在《我们家的裁缝铺》里，她写道：“室外狂风呼啸，昏天暗地。树木隐约的影子在蒙着雾气的玻璃窗外剧烈晃动。被风刮起的小碎石子和冰雹砸在玻璃窗上，‘啪啪啪啪’响个没完没了……”随后笔锋一转：“但我们的房子里却温暖和平得让人没法不深感幸福：锅里炖的风干羊肉溢出的香气一波一波地滚动。墙皮似乎都给香得酥掉了，很久以后会突然掉下来一块。至于炉板上烤的馍馍片的香气，虽然被羊肉味道盖过了，闻不到却看得到它的颜色金黄灿烂，还漂着诱人的淡红。小录音机里的磁带慢慢地转，每首歌都反复听过无数遍。歌词也失去了最初的意思，只剩一片舒适安逸。”你看，作者笔下，连墙皮脱落都被她写成是被羊肉香得酥掉了。读到这里，我被作者热爱生活的激情深深感染，仿佛闻到了羊肉的香味，感受着作者的幸福，忘记了这里是戈壁荒漠。

李娟有一颗童心。她的文字洒脱随性，虽常常不守规矩，却让人印象深刻。比如《离春天只有二十公分的雪兔》，题目本身就透露出童真；在《尔沙和他的冬窝子》里，她用多个逗号表示尔沙说汉话时的停顿，满篇都是这样的逗号，看起来滑稽又随性；在《巴拉尔茨的一些夜晚》中，她写道：“有着明月的夜空，则是正在逐渐凝聚的美，是越来越清晰的美，是吮吸着美的美，是更为‘永久’一些的美，世界如此寂静。”无论标点的使用还是文字的表达，都透着李娟的调皮、任性。她敢于打破常规，有一种“我的文字我做主”的洒脱率性。

李娟的文字里还藏着一颗柔软又极敏感的心。她写月亮——“月亮在对面的悬崖上悬着，清晰而宁静，像是什么都知道，淡淡地面对着我。”她写花——“这些小花们朵朵都暗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她写恋爱时的木桌——“静得像是停在记忆之中”。 她写好朋友喀甫娜——“她和她的马，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目送我们更加孤零零地远去。这两个‘孤零零’其实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在她的笔下，万物都是有感觉、有想法、有感情的。她用自己敏感的心去感知世界、表现万物。

在序言里，李娟说：“无数次庆幸自己是个作家……每次重读自己多年前的文字，总会发现很多自己都已经忘记的美好细节，像个陌生人，一次又一次被自己打动，就更觉得当个作家实在太好了。”我虽然只是个文学爱好者，但对李娟这段话感同身受。我也庆幸自己有文学这个爱好，更庆幸因为文学而与大家相遇。当我们抱怨前途黯淡，那个在阿勒泰看月亮的姑娘始终提醒着我们：只要我们的心还清澈如初，生活的每个瞬间都会像夜幕的星星，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