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英
小时候,我家院子里有几棵葡萄树,藤蔓缠绕直冲相邻榆树的枝间。
葡萄树是爷爷栽种的,在我出生前就有了。姐姐后来多次对我说,我一岁半左右的时候,葡萄还都青着,我就迫不及待地嚷嚷着要吃。没人给我摘,我自己搬来个小板凳,站在上面踮起脚跟吃力地去够葡萄。三叔、四叔、大姐、哥哥、二姐、三姐,他们一群人在旁边围观,看我胖乎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上小板凳。在我举手伸向葡萄的瞬间,不知他们中的哪位飞跨一步上前,故意摇晃一下我脚下的小板凳,吓得我哇哇大叫,他们却乐得哈哈大笑。他们后来说,我那时辛辛苦苦摘下来的青涩葡萄,基本上都被我囫囵吞吃了。
此后,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每年的春、夏、秋三季,爷爷都会忙活院内院外的果树,给它们嫁接、修剪、浇灌、除虫,看它们发芽、开花、坐果、成熟,闲暇时就坐在院子里织补渔网。在青翠欲滴的葡萄树旁,在挂满红花的石榴树旁,我们绕其膝而围坐,摸他因握枪而变得弯曲的手指,看他动作娴熟地织补渔网,听他满含深情地唱《国际歌》,听他声情并茂地讲述战争年代的军旅故事。我当时由于年龄太小,听得似懂非懂,但牢牢记住了共产党、工农红军、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革命等词汇。
夏日的傍晚,袅袅炊烟升起又飘散,在奶奶的一阵忙碌过后,全家又围坐在葡萄架下享用晚餐。晚餐后,依旧是在葡萄架下,奶奶开始给我们讲故事或笑话、唱童谣或儿歌,欢声笑语,热闹无比。笑声飘荡在村庄的上空,大家庭其乐融融的氛围令周围人家好生羡慕。
时光在这种舒心惬意的日子里飞逝。院子内外,各种果树次第开花了、坐果了、成熟了,榆钱、杏、桃、梨、枣、葡萄、石榴、柿子,不停地带给我们惊喜,满足着我们的口腹之欲。爷爷总是欢喜地摘下果实,慈爱地看着儿孙们享用,把舐犊之情、隔辈亲展现得淋漓尽致。
疯玩的年龄,我也像许多孩子一样早早学会了爬树。每种果子成熟的日子,我想要吃最新鲜的,鞋子一脱蹭蹭几下爬上树枝,稳稳坐在树杈上,大快朵颐。那形象现在想来很不雅观,但当时的我却感到舒心至极。
爬树爬得最高的当属葡萄成熟的时候。有两棵葡萄树的藤蔓伸展得很远很高,低处的葡萄串触手可及,高处的葡萄串就挂在相邻榆树的枝条上。不知是出于孩童的顽皮本性,还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爬树技艺,总之我对触手可及的葡萄串视而不见,偏偏要爬上高高的榆树,坐在榆树主干与支干的交界处,把几乎碰到鼻子的葡萄,一颗一颗地放入口中,还边吃边向树下的人得意地炫耀。现在想来,当时炫耀的应该不仅是葡萄的天然纯净、现摘现吃的新鲜可口,还有高居树上那种登高望远、俯视四周的神气感觉吧。后来我上学了,但是习性依旧,只要树上还有果子,放学回家照样是书包一放就上树解馋。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初中毕业。
后来,随着我家几次翻新房子和院墙,那几棵葡萄树记不得是在哪年没有了。再也回不去的欢乐童年!好想念那甜甜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