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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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日 星期

一篇让人心痛的小说


■王 剑

刘庆邦说:“我写小说基本是两个路子,简单归纳起来,就是柔美小说和酷烈小说。”短篇小说《小心》究竟属于柔美,还是酷烈呢?这似乎不太好定位。

小说写的是农村生活,透显的却是生活的艰辛;涉及的是死亡的话题,但写得并不低沉。作品没有激愤的控诉,没有渲染惨绝的气氛,相反还有些幽默,并露出了有节制的微笑。这微笑,直抵人性的深处,让读者的内心有一种沉重和心痛的感觉。

小说首先表现了一个孩子的自强、不屈和抗争,传达的是一种珍视生命、傲视磨难、坚忍不拔的生命精神。主人公小心是一个得了软骨病的残疾孩子,他长得好看,也聪明,但就是“细胳膊,细腿,细脖子”、“大头,大肚子”、“前鸡胸,后驼背”,六岁多了还不会走路,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这样一个身受命运不公的孩子,他理应得到更多的照顾才对,而事实是,他被一个人丢在家里,只能与麻雀玩,与猪玩,与小炕鸡玩。更严重的是,他被置于一种自生自灭的境地,独自面对疟子鬼冰与火的挑衅。即便这样,主人公小心也没有向命运屈服,他的脸上“极力微笑着”,甚至对病魔还有几丝嘲讽。然而,小心面对的并不仅仅是病痛的折磨,还有“是死,还是活”的精神重压,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而这个二难选择,放在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身上,无论怎么说,都过于残酷了。“死也难,不死也难。要是他答应死,可怎么才能死呢?要是他不同意死,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因此,我们欣慰于小心战胜疟子鬼的快乐,但我们更多看到的是小心在生死选择面前的孤独、无奈和无助。

其次,小说把小心当作一面镜子,照出的是周围亲人的善恶心性,传达的是一种对亲情冷漠的警觉和对人性异化的鞭挞。按照顺序,最先出场的是三姐。明显可以看出,三姐不耐烦小心,甚至我们感觉到,她对猪的感情,都要好于对小心。三姐的态度显然是受了娘的影响,但作为一个女孩子,作为一个本应同情弱者的女性,竟然时不时地说出这样绝情的话,真是少有:“你咋还不死哩!你不要说老天爷。你要是想死的话,哪个尿窖子里死不了人呢。”三姐人性中的恶,在她的话里毕露无遗。三姐的“恶”,激起的是小心的逆反心理,“你巴着我死,我就是不死”。与三姐相比,大哥对小心的态度是躲避。平日里,小心为大哥骄傲。而大哥却躲避他,像躲避个怪物。娘把小心定性为大哥二哥将来的累赘,尽管眼下不是累赘,大哥也把他当视作累赘。即便小心哭得再悲伤,也感动不了大哥。作为知识分子的大哥,他对小心本应多一份同情和理解,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的心中,永远是一片灰色的冷漠。最复杂的人物就是娘。在娘看来,猪有用,鸡有用,砖头有用,瓦块有用,而小心却一无用处。娘发愁的,就是他的无用。从表面上看,娘是仁慈的,而从深层看,娘又是狠毒的,她一次次当着七个孩子的面,劝小心:“你还是死了吧?”即便其他兄弟姐妹嫌弃,视他为累赘,当娘的也不该出此恶毒之语。毕竟在小心的生命里,娘是最重要的,他最依恋的是娘,是让他活下去的希望。正因为娘的冷漠残忍,才让小心断了念想,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最后,从象征意义上看,《小心》似乎是一篇关于精神成长的小说。“小心”的意思,就是“一颗心”的一小部分,是“健康的心”中最软弱、畸形、病态、不正常的那一部分,它成了“全家”的累赘,是人类成长路上的绊脚石。为了整体的健康与强大,舍弃是必然的经历与结果。所以必须让“小弟弟”死去!“小心之死”给予人们的启示是:心灵若要健康强大,就必须克服心灵的缺陷和弱点。小心走了,他带走的是一部分的病毒、疼痛和恐惧,但生命依然不息。

刘庆邦提倡小说要四化:日常化,从日常生活的小事情里发掘深层次的东西;心灵化,找到和世界的联系通道,进入小说里的所有事物,要烙印上个人化的心灵痕迹;诗意化,让作品文字有味道,要美,达到“通”的审美境界;哲理化,让读者从小说中产生思索,让小说内涵厚重、思想深刻。《小心》可以说是刘庆邦“四化”的精彩演绎,作家用朴实晓畅的诉说方式和毫发毕现的细节刻画,向人情、人性和人的心灵深处掘进。也正因如此,《小心》才更具有了打动人心的震撼力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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