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宾
三月,室内养的君子兰竟然开花了。
我是不善养花弄草的。室内养得自然就少,而且全是树样笔直壮实的翠兰、球状一样硬刺满身的金虎之类。这些相对皮实好养,既能增添几丝绿意,也能净化空气,还能遮掩一下我作为外行的不安。
去年秋,同事送来一盆君子兰。起初,我是不愿养的,怕有负这位君子。看到它叶片宽厚,两列紧抱,颜色墨绿,篷蓬勃勃的样子,想来也不太娇贵,同事又言之凿凿地说绝对好养,便把它接过来随意摆放在墙边,并未很放在心上。和照料其他花草一样,我只在办公劳累、活动筋骨之时,才俯身观看它一眼。有时看到它叶片蒙尘,缺水严重时,才拿水壶喷洒一下叶面,在天气炎热时也会偶尔给它浇透水。花土从未更换过,也从来没想过它能够开花。只是发现它不时长出几片嫩叶时,心情才会兴奋点儿,感叹它旺盛的生命力。
三月中旬,我又一次为它浇水时,看到叶基根部又生两出片新叶,但与以往的不同。叶片并没有向两侧外贴过去,而是在中间躬身直立,好像包裹着什么,又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似的。我用手小心地扒开叶子,猛然发现:它们背压的竟是两块儿长条形、肉质、扁平、肥硕的花葶。花葶的顶部立着一个个小花生米似的、绿中透黄的花苞,被淡青色的、薄薄的一层膜包围着。大的花葶花苞有11个,小的也有5个,它们像孩童捉迷藏似的躲在叶子下面,不言不语,顽皮可爱,我似乎已听到了他们嬉闹玩耍的欢笑声,心也像被东西撞了一样狂喜起来。
又过了几天,我看到这两根花葶已冲出叶片的包围,高高地挺立着。一周过后,花苞先绽放了7朵,未开的也像出生几个月的婴儿偎在母亲怀抱里一样,幸福得咧开了小嘴,笑容天真而烂漫。这些花,花型如伞,花色黄红,花香浅淡,花质鲜嫩,俏立顶端,恣意怒放,那么自然、那么喜气、那么鲜亮,室内顿时明艳起来、生动起来,我的心里也亮堂起来、暖和起来。花的样子便扎根在了心里。
有人告诉我,君子兰数年才开花一次,十分不易。你看它开得这么多、这么好,更是难得。可惜花期短了些。我却认为,开花已属与之有缘,怎会在乎时间的长短呢?铁树千年开花,等的也是有缘之人。我才养了不到一年,就有此幸运,想来缘分也不浅,花开花落都应珍惜。更何况这花早已盛开在心里,摇曳于梦中,鲜亮如初,何曾凋落?
细细地、静心地、一次次地观赏这美妙的花,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到了君子兰,这么普通,这么质朴,它何以有这么高贵的名字?一定是有着君子之雅风,那它的花又该多么高贵呢?想到了君子兰为何没有计较我对它的照顾不周?想到了它的土并不肥沃,却为何开放得如此热烈奔放?为何赶在二月次第盛开?它一定有着自己的梦想,于是就依然舞动料峭的寒风,尽情追逐春天的脚步,映衬日渐晴朗的天空。
我想到了庄子的“天人合一”。万物皆有灵,在我眼里,花即是人,人即是花。我们相互欣赏,相互激励,相互倾谈,相互牵念。它阅尽了我的喜、怒、哀、乐,我读懂了它的真、善、美、韧。
我想到了这么一句古诗:“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是的,我曾因为欢喜几次痛饮,欣然而沉醉过,但无做诗才情,始终未敢遣兴。
我想到了黄萱说的话:“花能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她讲的是处世立身之言,对与错且不去评论,但她的“花能解语”我是极称赏的。我坚信这君子兰花就是为我绽放的解语花,是上天送给我的知己花。它一直在淡然恬静中慰藉着我、支持着我、指引着我、温暖着我,朴实之中难掩圣洁光华,平淡之中足见关切之情,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花啊!
除了加倍爱惜、疼惜、怜惜这知己般的解语花外,我还应多精心呵护些,让它保持自己的本性,生长得更快乐、更舒展、更能妩媚地点亮芬芳、亮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