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笼霞
初识令箭荷花,是在花姐家的客厅里。
一朵怒放,满室生辉。玫红色的花瓣向四围伸展,米黄色的花蕊点缀花心,从里层到外层,花瓣着色深浅交替,色彩明丽,整个花朵看上去盛大娇艳,媚而不俗。花姐的新家,也因这朵绽放的令箭荷花而显得格外温馨、典雅。
她邀我来,是为分享美好。她笑侃说是为这美丽花朵的盛放开小小的新闻发布会。
“这是搬新家时,别人送我的。起初没在意,随便养在一个废置的半截空油壶里。你看看,它趁我不注意,悄然开放,着实让我惊喜哦!”
她坐在花前,深情含笑,轻柔抚摸,那样子真是十足的“花痴”。
我也不例外。那目不转睛的眼神,初见它时惊艳的内心,都无比真切地告诉我,这份美是不可抗拒的。那是个春天的午后,我们围着这朵花,啧啧称赞,玩赏留影,许久,许久……
临别,花姐小心翼翼地掰下一片令箭荷花茎片送我插养。那美丽盛大的花朵似乎早已盛放在我心里。我一路欢欣鼓舞,回家二话不说把它娇养在一红色别致的小花盆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阳台上一字排开的其他花,诸如茉莉、碧玉、长寿花……早已该发叶发叶,该开花开花,株株枝叶繁茂,长势喜人。唯独这令箭荷花还是如初来乍到,无任何变化。每每浇花时,我都会仔细观察:它浑身散布着白雾状纤弱的细毛,茎体上下充盈着生命的绿,这让我确信,我还是把它养活了。
可为什么外观上没一点成长变化?
几经纳闷,有一天,我浇完水,忍不住用竹铲子将它连土挖起,原来它在土里早已发出粗壮白嫩的“根”。哦,它在生长。我不禁为之一振。
我揣着欣喜赶忙把它复原位置,填土覆盖。那份春天初遇令箭荷花的美好,多少让我有些急功近利。我热切盼望着它发出新芽,茁壮成长,开出一朵盛艳的花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这株早已安家的令箭荷花仍然无丝毫变化。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某日,我又以同样的方式将它带土挖起,我发现它的“根”,已弯曲长长。是啊,上面没长下面长,它没偷懒啊!我自言自语地为它辩护着,又原样封土填实,疑惑离开。
我内心其实也琢磨着这样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将它栽颠倒了?回想那食指般长短的茎,我当时只是随手一插……我后悔自己办事鲁莽,为什么没仔细观察它的纹理,以及它茎上乳毛的生长方向呢?
这样的念头忽而出现,已是半年过去了。
我多少有点相信自己的推断。终于,在这个仲夏的清晨,我鼓起勇气大胆拔出令箭荷花,将其颠倒过来重新栽。那打弯嫩白的所谓的“根”,如拐杖那般,擎在上方,煞是可爱。这细弱的茎体,怎么能经得起我三番五次折腾,它弱不禁风地伏下去了。这叫我无限怜惜。
我为它添土、深埋,浇水,作为应急补救措施。两天后,它直起了身子,且白与绿的交叉点处长出了一个绿茸茸的小米粒。第三天又看,最上方处由白变绿,又萌发出一个毛茸茸的向上生长的小米粒,且它们一天天大起来,这是新发的茎啊!我简直喜不自禁。
事实证明,我的令箭荷花从此要挺起腰身生长起来。我之前违背生长规律“倒养”的做法,是多么粗心,多么无知!
如果令箭荷花会讲话,它开口第一句定是举着手指对我埋怨或谩骂。对于它,我是深感愧疚的。我一直深爱着它,娇养着它,却如此这番折磨着它,伤害着它……
“你不懂我,我不怪你。”不知这株花会不会如此宽宏大量原谅我?
我只想说:令箭荷花,对不起!从此我将静待花开,不问花期。
——这是我与令箭荷花爱与怨的故事,这是最爱与最痛的纠缠。愿人生中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及时纠正和正确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