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景

白露刚过，秋风一吹，这桂花便如春日梨花，开得人措手不及，来势汹汹，窗前屋后、街头巷尾，空气里尽是掸不散的香气。香得缥渺，香得安静，香得像唐诗里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不过，对饕餮吃货来说，赏桂不如食桂，最保留幽香的方式，就是把桂花吃下去。《本草纲目》也记载，桂能“治百病，养精神，和颜色，为诸药先聘通使。久服轻身不老，面生光华，媚好常如童子”。

幼时，祖母会做糖桂花。采新鲜的桂花拣择干净，开水烫后晾干，放在瓶中一层一层用白糖渍之，两日后，瓶中桂花和白糖不分你我，呈现出丰腴柔糯的蜜糖色时，便可以食用了，开盖那一刻的甜香，仿佛会拥有整个秋天。

记得《红楼梦》里，王夫人为哄宝玉欢喜，将珍藏的“木樨清露”差人取来，嘱咐袭人给宝玉带回服用。三寸大小的玻璃小瓶，上有螺丝银盖，鹅黄子上写着“木樨清露”。木樨即桂花，木樨清露是用桂花蒸馏所得的香液。原来，加了桂花美食不仅能满足肠胃，也能抚慰寂寥、取悦人心。而普通家常的汤团、糕点、米粥，只要撒些桂花点缀或者佐以桂花蜜提味，都能瞬间丰盛起来。 南京四大最有人情味街头小吃中，就有桂花糯米蜜汁藕和桂花糖芋苗两种带了桂花的吃食。清代食谱《调鼎集》也有关于桂花糕的介绍，“取花，洒甘草水，和米舂粉，作糕”。吃一口，香甜软糯，有种绵密、美味的安全感，觉得世界都变好了。

八月中秋，宜品饮桂花酒。早在2000多年前，屈原的《九歌》中就有“援骥斗兮酌桂浆”、“奠桂兮椒浆”之说，米酒掺上当季的新桂，酿出橙黄透亮的样子，像少年时期的不谙世事，入口馥郁醇厚的香甜，无忧无惧。岁月年年催人老，因爱桂花酒，常似少年游。邀上朋友小酌几杯，花香过喉，聊慰风尘，不念今夕是何年。

饮酒后怎么少得了吃茶。采半开未开的桂花，挑选清理后置于茶袋密封，待自然干去后，茶叶便沾染了桂花的味道，冲泡时水气袅袅，暗香浮动，颇有“情疏迹远只香留”的情愫。古时女子曾暗怀小心机邀请心上人吃茶：“临湖门外是侬家，郎若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茶酒之外，桂花作食，多是甜口，还有一种泡汤的吃法，则是咸口。《山家清供》录有“天香汤”一道：“白木樨盛开时，清晨带露用杖打下花，以布被盛之，拣去蒂萼，顿在净瓷器内。候聚积多，然后用新砂盆擂烂如泥。木樨一斤，炒盐四两，炙粉草二两，拌匀置瓷瓶中密封。曝七日。每用，沸汤点服。”

固然秋天的栗子、柿子、螃蟹都是最好的，但食秋之味，若少了桂花，便少了诸般兴趣。不如听着李健翻唱的《尘缘》，在“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里，消磨掉半日时光，捣鼓一些桂花吃食，让平淡日子里洇开温柔的甜味儿。

■生活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