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超

一次周末去爬山，等我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时，我望见一棵扎根于悬崖边的古树。树的名字我叫不上来，但它一定是经历了百年风霜雨雪，历经沧桑，却依然把根牢牢地埋在岩峰中，独守着那份苍凉与孤独。

我擦拭干净身上的尘土，慢慢地走近那颗古树。只见树的枝干已被岁月侵蚀地变了模样，露出一道道裂纹来。树枝如一根根刻满了皱纹的手指，虽已老去，但枝头仍然冒出一片片鲜绿来，酝酿着生命的希望。我的思绪回到过去，想起了我的启蒙老师来……

时光追溯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的我还是个懵懂的5岁男童，提前入了学前班上课。我们的班主任姓王，名字我已忘却，教我们语文课。也许天生对语文这门课缺乏天赋，对于拼音的声母韵母经常混淆，记不清，更别提平翘舌音了。我经常在同学们听得兴致勃勃的时候抓耳挠腮，嘴里蹦出乡音来：“这都是弄啥嘞，听着怪别扭。”渐渐地，我跟不上了上课的节奏，后来对于汉字的学习也失去了兴趣。于是上课时桌子下面就藏几本小画书，便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浑然不知到底课堂上讲了什么。再后来作业也不写了，彻底放弃了语文。作业要交时就请同学替写，应付了事。

可好景不长，最终还是被王老师发现了。那天下午放学，王老师脸上阴沉沉的，如狂风暴雨的前奏，凶狠狠地指着我说：“陶超，你给我留下来。”我害怕极了，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混到放学的队伍当中，王老师在前面带队，我便夹在后排人缝中浑水摸鱼。等到队伍在校门口解散的时候，我一溜烟地向校园里姨妈家的平房跑去，怕被别人看见，于是躲在了平日做饭的小灶房里，大气不敢喘一声，两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生怕被发现。

王老师焦急万分，派班里的学生四处打听我的去向，那天，我成功地逃过了一劫。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课，在校园安静的角落闲逛。终于被同学们举报并“押送”回王老师的办公室。我更加恐惧了，走起路来两腿发软。等走到了王老师的办公室，我号啕大哭说：“王老师，你别打我，我实在学不会。”王老师慈祥地说：“孩子，老师已经不怪你了，是老师教得不好。”说完，她拿起一本崭新的作业本递给我，又精心给我装备了一支中华牌铅笔，边用那布满皱纹的双手削铅笔，边嘱咐我要好好写字，好好读书。

我平复下来紧张的心情后，王老师开始一笔一画地教我写字，她握着我的小手，我能感受到老人家常年写粉笔字磨下的粗糙厚茧，那手上的温度直抵我心灵深处。随着一撇一捺的挥动，那纸与铅笔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我还记得，美妙极了。

那天，王老师只教了我三个字：中、国、人，我从最初写得歪歪扭扭到最后的方方正正、工工整整，王老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王老师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无论将来身在何方都要记得自己是一名中国人，要好好读书，报效祖国呀。”那时的我听得似懂非懂，但能感受到王老师那颗充满希望的心。

从那以后，我逐渐找到了学习的感觉，也按时写作业了。那年期末评比三好学生时，语文只考了66分的我，想着彻底与三好学生无缘，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突然，王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最后一个三好学生的名字，竟然是我！全班同学都目瞪口呆，王老师笑了笑说：“每个有明显进步的同学都值得表扬。”

正是这一张奖状，让我的自信心倍增，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一直到现在，我都还保存着当年获得的那张作为鼓励的奖状，尽管它看起来已不再那么光鲜亮丽了，纸张已被岁月的空气氧化得泛着点点黄滞，但这可是改变我一生的奖状啊！

王老师不就像那悬崖边的树吗？她挡住了跌落失足的我，让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下山时，我远远地望向那棵悬崖边的老树，泪水又一次湿润了眼眶。

■红尘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