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大至刚
《岳阳楼记》里的忧乐精神
记得不知哪位圣贤曾说过,唐人文章大都是抒情,宋人文章大多为寓志。 从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就可以看出一种精神彰显。“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北宋庆历六年(1046年),范仲淹应邀写下《岳阳楼记》,距今九百多年了,但文中之精神,仍然不朽。 《岳阳楼记》文字写出之前,岳阳楼上的诗文已然不少,其中唐人之诗尤盛,最著名的有孟浩然《临洞庭上张丞相》:“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之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杜甫、李白、白居易、李商隐等众多大诗人,都曾写下“岳阳楼”诗。 而这篇宋人的《岳阳楼记》,却力压一众唐人诗歌,成了这座名楼塔顶那颗金闪闪的明珠。 为什么呢? 那就是,这篇文章真正赋予了岳阳楼一种精神——胸怀天下的忧乐精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读到此,不由得让人感叹:无论是文体,或者是文中之精神,都深刻影响着中国一代又一代有志之士服务国家、贡献社会的英雄气概。 欣赏《岳阳楼记》的同时,更需要当下人们理智地思考自己在国家中的站位,并勇敢地承担起自己肩上扛的责任。
杜荀鹤《泾溪》的人文内涵
“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晚唐诗人杜荀鹤的《泾溪》行文曲折,析理透彻。短短四行,包含深刻的人生哲理与精妙的生命辩证。
从表面看,这首诗似乎不合常理:舟行水上,遇险不倾,平流却覆。其实,诗中蕴含了深刻的哲理:险要之处,人们往往能够思想集中,小心谨慎,事故反而不易发生;平流无险的地方,却容易放松警惕,麻痹大意,因此常常“舟覆人亡”。这正如《吕氏春秋·慎小》所言:“人之情,不于山而于垤。”人不会被高山绊倒,却往往会被小土堆绊倒。 这首诗体现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警示:在一帆风顺时,更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自满疏忽,否则会乐极生悲。一千多年前的《泾溪》明镜,至今仍光可照人。遗憾的是,“后人哀之而不鉴之”。 纵观历史和现在:“多少人闯过了惊涛骇浪,却在风平浪静处倾覆啊。” 曾国藩扬言的“上场当念下场时;盛时常作衰时想”,也是警示人们不能重蹈“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的怪圈啊。 能“知止”者,是聪慧过人的人。知道“知止”就是一个人内心的强大表现。能做到“识途,识重,识畏”,就是“内圣外王”的践行者。
读书与为官
古时候学而优则仕,做官的都是读诗书的人。但真正让人欣赏和敬佩的,不是读了书做官,而是做了官读书。 读了书做官总有点把读书当敲门砖的意思,既贬低了读书也贬低了做官;做了官读书才是一种雅兴,一种大性情,一种真修炼。 做官大概是入世最深、阅人最多的职业了,既从此业而又能够博览古今中外的经史子集,该会有怎样的慧心和觉悟啊。 古代的官员千里宦游、两袖清风、满墙书卷,白天升堂处理俗务,晚来在灯下读书咀嚼真谛,几近于人生的最高境界。 夸说这种境界似乎是有点浪漫了。做官的曾国藩一生都是半天办公、半天读书,即使是在战事激烈的军旅之中也不废此例,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典范。曾国藩所读并非都是关于治国打仗的书,他悉心于哲学并且酷爱诗词。我曾经看到过曾国藩悼其亡弟的一副对联,叫做“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萼影;行不得也,满天风雨鹧鸪声”,情意真切,情味浓郁,仅此短短一联,便可见他对于辞章乃至民间词曲的深厚修养,令人回味无穷。
而一代伟人毛泽东,同样有曾国藩的读书习俗。其中,让多少人汗颜的是:毛泽东的“卧榻”,既是堆积如山的书摊,又是博览群书的书桌。 实际上,越是置身于官场之中,越是需要读书来涤虑养心,察世悟道。 读书致用倒还在其次,读书的至境在于养心、在于悟道、在于达到对人性的了悟与同情,达到对宇宙的洞察与皈依,达成个人人格的丰富、威猛与从容。 阅读中国的古典文学与哲学,就会发现中国的主流文化其实是官员们创造的,这使人对古代的宦读人生不禁生出无限的怀想。 有人说,做官是一种大俗,读书是一种大雅。从做官的立场上来看,这大雅对大俗是一种拯救;而从雅的、读书的立场上来看,这大俗对大雅又是一种成就。在中国文化史上,那些老死书斋的学者往往成为陋儒,而宦游四方的官员则往往成为文化英雄。治国平天下的事功无意中变成了治学为文所必需的田野工作,这也算是历史和命运的一种机巧吧。 一次,我有幸到一个显赫的“大家族”之住宅做客,那住宅可谓豪华极致,但我难生敬意,只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这里没有书。不管做多大官、拥有多少财富,不读书便不过是一介俗吏、一个暴发户而已。 我所向往的,乃是向学的人不坠其阅历实践之志,实践的人不失其向学求道之心,众生都能在尘世修炼中得证菩提,达到人的圆满与完善。正所谓“家藏太史书,座对贤人酒”、“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