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根蒂

孔子的学生子贡是位富豪，他对富人的境界颇有体会。

有一回，他问老师：“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贡虽然富足而有地位，但从不为此骄傲，对贫穷且不谄媚的人也很尊重，他认为这两类人都是很高尚的。孔子赞同了他所谓的这两种做人的境界：“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但是也提出还有提升的空间，虽然贫穷，但是仍然致力于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乐于提高自己的修养；虽然富有，但是进一步严格要求自己，爱好礼仪礼节，孜孜以求，那就更完善了。

子贡是个聪明人，立即醒悟过来，说：“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老师啊，原来您的意思是品德也要如工艺品一样反复打磨才能达到更高境界。

一个人贫穷时，仍能保持尊严，不巴结奉承权贵期望得到照顾，已经很不错了，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孔子宁渴而不饮“盗泉之水”、齐有饿者不食黔敖“嗟来之食”、陶渊明的“不为五斗米折腰”。他们都保持了虽身处困境，却坦然面对诱惑，不改变自己的气节。而富贵之人，也不因自己在物质名誉上收获多一点便禁不住得意洋洋，唯恐天下不知。晏子身为齐国宰相，出行时谦和谨慎，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表现，他的车夫反自以为足，觉得为宰相驾车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以至于每次出行都趾高气扬。幸被其妻所劝，方收拾起傲气，做事勤勉谦虚起来。这是“贫而无谄，富而无骄”的体现。

但是如果再进一步“贫而乐，富而好礼”，那就是一个非常人达到的高度了。孔子的学生颜回勤奋好学，不为生活艰苦所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当他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之困境时，大家都为他忧虑，可他“不改其乐”，像这种苦中求乐的人才弥足珍贵，这样的人才能居困境而不馁，反而孜孜以求，终成就也!

中学时，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教室里连电灯还没用上，蜡烛都是奢侈的，晚自习大家都点着自制的煤油灯，一到晚上教室里灯火闪烁、烟雾缭绕，一屋子的煤油气，昏黄灯盏下一张稚气的脸却坚定而执著。为节省开支，我尽量不在学校吃饭，早上时间短不能回家吃饭，二两粮票多付二分钱买一个蒸油卷、一碗稀汤就解决了。家里也买不起自行车，都是步行上学，来回路上就默默背着课文。平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后来考上中专开学时，哥哥把正穿的毛衣脱给了我，姐姐给我买了一件草绿色的军褂，这都是很珍贵的礼物。多少年以后回想那些穷困潦倒的日子，没觉着苦，只觉着心中有梦，穷苦也是开心的。

同样，“富而好礼”中的“礼”与“贫而乐”中的“乐”，同属一个“道”，好礼乐道是不分贵贱的。当下我们应该做的，就是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精神文明、道德修养要跟得上，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现实中，很多人已经成为人们心中道德的标杆。他们富而不忘回报社会。被誉为“中国首善”的陈光标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他把公司一半以上的利润都拿出来用于慈善捐赠，他认为：富人的所得，其中有国家、社会、他人的贡献，因此财富不完全是你的，应该拿出一部分回馈，做慈善帮助他人是崇高的事业，为此他愿意殚精竭虑、精打细算以赚取更多钱来捐赠。还有一些人虽称不上富豪，但所作所为却感动着每一个人，他们虽普普通通，没有成千上万大手笔的付出，但他们应该也符合孔子所谓的“富而好礼”，遵循的是与那些富翁一样的“道”，这是新时代贵族的风范。

孟子也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清贫时我们做到“贫而无谄”，苦中求乐，拼搏向上。发达了我们不骄傲，而是“富而好礼”，善行天下。孔子也可以放下心来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你真正明白了贫与富的道且举一反三，现在可以与我继续谈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