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幸福,男,生于1957年,中共党员,大学文化。1975年高中毕业后,下放到舞阳当过三年知青。1978年恢复高考后,考入河南省供销学校,后在郑州大学上学。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担任市供销社下属公司经理,当选河南省青联委员,曾被评为河南省优秀青年经理,获“骏马奖”;后任中国人民银行原漯河市分行(现为漯河市中心支行)融资中心主任和股份制企业总经理;现任河南省典当业协会副会长。喜读书,爱写作;先后在《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河南日报》、《漯河日报》、《作家天地》等报刊上发表文章300余篇,逾百万字,出版有《幸福在路上》文集。
舞阳豆腐
■孙幸福
路过舞阳县,总忘不了停下车来,吃上一碗热豆腐。
路边,树下,常见一辆简单的木车,车上木匣里放着或一方或半方豆腐,旁立一精明或是憨厚的生意人热情地招揽着来往的过客。
掀开包布,露出热乎乎白生生的嫩豆腐,在摊主黄铜刀子的切削下,菱形的薄块很快堆成岗尖的一碗儿;食客根据自己的口味浇上鲜红的辣椒汁和碧绿的香椿叶、韭菜花,再浇点儿芝麻酱,别说吃了,就是看看也令人垂涎;花上几毛钱,站着或蹲着吃上一碗儿,会辣出满脸的汗珠;嘴里吸着凉气,由衷地说上一句:“真过瘾!”
市里也有卖热豆腐的,似乎更洁白细腻,也更卫生点儿,但它滑嫩而没有筋骨,不大合我胃口;我独爱舞阳豆腐,说起来有近二十年的历史了。
那是在1975年,响应“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我和同学、伙伴32人下放到舞阳县吴城公社大王大队,“集体户”就安置在场边上的仓库屋里;住房东头,紧挨着村里的豆腐坊,每天清晨鸡还没叫时,做豆腐的蒙老头就起床开工了,满屋蒸汽,一炉红火,伴之风箱有节奏的呼搭呼搭声,就把一个村庄唤醒了。听惯了风箱声,如果哪天蒙老头因故没有开锅,我连黎明觉都睡不安稳。
那时的农村是真的贫困,一个大队五六个自然村,几千口人家,一辆豆腐车从上午转到下午卖不完几十斤豆腐是常事儿。我们知识青年还算幸运,下放第一年,国家按月发给15元生活费,队里分红分了四十来块钱,而且家长们知道农村生活苦,隔三岔五总要给几块零花钱,比起农民来说,我们的日子确实好过不少,让很多村民们羡慕不已。即便如此,也是整月不知肉味。我们下放时大多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又好,一个个小馋猫似的,实在熬不了这“苦行僧”的日子,难免在月黑风高时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为肚子里增添一点油水。
鱼肉不可得,豆腐我所欲也。我们常常买点豆腐慰劳一下肚子。当地的豆腐以坚实和耐煮载誉四方,不是吹牛,称二斤豆腐用不着秤盘,用秤钩挂起来保证没问题;烧胡辣汤把肉和豆腐一起下锅,肉煮烂豆腐肯定不碎。就是这么坚实的豆腐,我和另一个知青曾一气吃下七斤半,足可证明舞阳豆腐好吃和我们肚里油水之缺乏。
三年后离开舞阳,先是上学,后是工作,十几年来,跑遍了大江南北,吃过各地形形色色的豆腐,都觉得不如舞阳豆腐好吃、感觉不到当年吃豆腐的那种香劲;于是,我想起了“豆腐是我命,见肉不要命”的笑话儿,也理解朱元璋登基后,时常怀念落魄时曾吃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心情。
去年秋天,路过吴城,迫不及待地吃上两碗热豆腐,连价钱都没顾上问。可能以为我是外地人,又坐着小汽车,老板很“自然”地每碗收我两元钱,我笑了笑如数付了。
拐下公路,来到“第二故乡”,发现真的变了:那一间间低矮草房不见了,变成一幢幢青砖瓦房和有时代感的平房;那刮风尘土飞扬、下雨拔不起脚的土路没有了,变成了直通公路的环村柏油道。走进当年几个“关系户”家里,看到大人小孩都穿着质地式样不错的衣服,厢房中堆满收获的粮食,甚至当时掏出来带嘴的香烟;言谈话语中,还不自觉地流露出殷实的满足和富裕的自豪。
转眼日近中午,当我欲起身告辞时,当年的小伙伴,而今的几个村干部执意要留住吃饭。不见去人赶集、不见着意安排,不大功夫,竟也弄出七八个菜来,鸡鱼肉蛋都有,白酒啤酒齐全,当然少不了土产热豆腐。
回程路上,满地庄稼在小风中摇头晃脑、哗哗歌唱,似在歌颂今天富裕的生活,似在呼唤更加美好的明天。想着这些,我便陶醉在这份幸福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