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中

喧闹繁华的正月渐渐离去，不知不觉中，春天又一次像个羞涩沉默的小姑娘悄然地到来了。春风心大如天，在无私地梳理经历了一个漫长冬天的千种万物，这如水的春风是有颜色的，催绿了柳絮，染白了梨花，沾黄了油菜花，吹红了桃花，描青了山峰，绘翠了麦田。蛰伏了一冬的动物也睁开朦胧的睡眼，抖抖脑袋，搓搓手掌，攒着劲儿开始撒欢，徜徉在清新妍丽的春光里，去实现一个个甜蜜的梦想!

茫茫田野中的村庄，在春光中显得异常的静谧别致、端庄清秀。土墙顶一只芦花大公鸡精神抖擞地伸长脖子淡定地引颈高歌。村民们勤劳的身影不时地在堤坡、田间出现，拉开了新的一年耕耘劳作的序幕！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我们小孩子也没有闲着，放羊、挖野菜、捡柴火是我们的活。这个季节一般农家的粮仓都快见底了。再加上家家户户的孩子几乎都是五六个，像我们家里9个孩子的就更捉襟见肘、缺吃少喝了。大家伙就千方百计地靠挖野菜来填饱肚子。所以，孩子们在急迫地寻找中，为下一顿口中餐而努力。我们那里叫“吃春”。

最先长出来的是白蒿。“堆盘红缕细菌陈，巧与椒花两斗新。”苏轼诗中的菌陈，就是老百姓眼中的白蒿。这种野菜总是喜欢在山坡的向阳处和河堤坡面上的杂草中间生长，一根根像线一样细，但总是一簇簇挤在一起，因为整个颜色是灰白的，我们都称为白蒿。主治肿热咳嗽、咽喉肿痛、湿热黄疸、热痢、淋病、风湿痹痛、吐血、咯血、外伤出血、疥瘌恶疮等。这种植物的绿色部分含一种倍半萜烯类白蒿宁，地上部分又含白蒿素、洋艾内酯和洋艾素，有治疗和防止黄疸肝炎的奇特疗效。村里人大多都用来治疗各种病症。尤其是从去年老根上发出的质量和疗效最好，有经验的人都把去年挖过的地方记牢，今年来个故地重游。白蒿三四月份是最佳采摘时机，过了五月就不能吃了。挖回家仔细择掉杂物，清洗干净，拌上少许的面粉，然后在开锅里蒸熟，出锅后浇上捣烂的蒜泥，滴上几滴香油，一股清香就会扑鼻而来，让你垂涎欲流，胃口大开。是上等难得的美味佳肴，每年的春天孩子们都会在大人的极力鼓动下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挖白蒿，以满足肚子的馋瘾！当然，许多村民也会把多余的白蒿晒干装进袋子里卖到县城的药品收购站里换取一些收入，因为白蒿也是价格不菲的中草药。

随后的就是柳絮和杨絮，柳絮大多数人都知道。柳絮俗称柳穗，在每年阴历三月间柳树生叶的同时生出。柳絮分花柳、椹柳两种，花柳开花黄绿，朵很小。椹柳也称棉柳，嫩时花色青绿，形如桑椹，花老时出白棉，如下雪般随风飘落。嫩柳絮，不仅可以作烹饪原料，而且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其味苦、性寒，入肝、心、大肠经。常食有清热解毒、祛火明目的功效。是啊！“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把柳絮摘下来淘洗干净，拧干水分，浇上蒜泥和香油搅拌均匀，第一筷子夹起凉拌柳絮，一口进嘴一股柳絮儿的清香直透肺腑，味道中带有一点点的苦，色面看起来青绿鲜嫩，过一会就开始齿颊留香、回味无穷了；第二口柳絮再进嘴，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来，那个滋味，现在想起来依旧激动着。在唐代，人们就有吃柳絮的习惯，那时候，人们就称为“吃春”。

接下是吃杨絮，杨絮就是杨树上吊着的像毛毛虫那种东西，儿童们玩游戏时喜欢将泛黄的毛茸茸的杨絮用细绳串成一串儿挂在下巴上当长胡子。杨树分两种，结出的杨絮一种是浅黄色的，可以吃。一种是灰黑色的不可以。杨树高大挺拔，不容易攀登上去，所以，采摘时需要一定的勇气和技巧，大多时候是把细点的树枝折断，扔到地上再摘下杨絮。

“城中桃花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这是辛弃疾写的关于荠菜的诗。然后吃的是荠菜，初春麦田泛青后，我们小孩子就提着竹篮拿着铁铲挖荠菜。挖荠菜对我来说是件好玩的事，发现找对荠菜特别兴奋。一群群孩子像撒欢的兔子在麦田猫着腰大半天，挖了满满一篮子荠菜，有一种满载而归的成就感。和着暖熏的春风，望着湛蓝的天空，在满眼碧绿的原野上尽情、自由的呼吸，说说笑笑、无拘无束，伙伴们还会较着劲儿比谁挖的野菜多和大，竞争和不服输的意识从小就根植于心。吃苦的能力和劳动的幸福就会体验得深刻透彻。挖荠菜时要挖没有花蕾的，鲜嫩、好吃，荠菜菜根部的营养和药用价值最高，不要去根吃，也不要久烧久煮。回家后大人将荠菜洗净切碎搅拌在面汤里，喝起来还挺香。条件好的人家做成荠菜肉馅饺子，煎成荠菜面盒，那是很多人的最爱。

随后就是灰灰菜了，灰灰菜是常见的野菜，记得我小时候吃的是灰灰菜做的菜饼，我娘将灰灰菜用沸水焯后，再用清水漂泡，然后与面搅拌成糊状，用勺子摊到鏊子里，罩上铁盖子不到十分钟，热气腾腾的菜饼出锅了。掰一块外脆里软的菜饼，蘸着蒜醋汁放到嘴里，味道绝不差现在的菜卷。灰灰菜幼苗和嫩茎叶都可食用，味道鲜美，口感柔嫩，营养丰富。食用灰灰菜能够预防贫血，促进儿童生长发育，对中老年缺钙者也有一定保健功能。另外，还含有挥发油、藜碱等特有物质，能够防止消化道寄生虫、消除口臭。因此，灰灰菜很受大人小孩的欢迎。每当想起，嘴角就会隐约有灰灰菜的余香。

荠菜、蒲公英和灰灰菜是上乘的野菜，因为采食的人多，当年吃一次后地里就绝迹了。就该吃枸杞芽、香椿芽、花椒芽了。再往后就是马齿苋和猪毛菜，吃法一样味道相差甚远。特别是猪毛菜形似猪鬃，味涩苦难以吞咽，因此，需要在开水里淖过后淘洗几遍，去掉苦味才好些，但猪毛菜有防止高血压的神奇作用。

接下来的野菜就更多了，面条菜、扫帚苗、黄黍蒿、野韭菜等等，杨树叶、杏树叶、榆树叶、红薯叶也用来吃。等银翘花、榆钱、洋槐花开满枝头，就又开始吃这些了。整个春天，就是一个陆续吃这些植物的季节，用来填饱肚皮，度过庄稼人难熬的春荒。随着春天的过去，各种蔬菜次第成熟，吃野菜才算告一段落。

现在，对于吃野菜已经成了城里人的一种向往和享受了。而对于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来说，却是一段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必将成为一份久违的温馨和幸福！因为，记忆的小舟只要回到那道港湾，就会更懂得珍惜眼前所拥有的甜蜜。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在看到这段文字后有更深刻的体会。

个人简介

田建中，男，1975年1月出生，河南漯河人，原籍河南浚县，郑州大学新闻系毕业，从事多年新闻和教师工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繁星少年作家班”讲师，漯河市家庭教育研究会常务副秘书长。在国内报刊发表儿童文学作品和散文作品千余篇，出版有《天上下雨心里晴》一书，童话集《一捧阳光》即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