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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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14日 星期

念想


■田国营

父亲本来是支持我当兵的,我17岁那年报名参军,父亲还主动给堂哥打过招呼,后来因为体检没过,我被刷了下来。两年后我第再次应征,父亲却不赞成了,说:“现在分田到户了,我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你咋走啊?”

父亲嘴上反对,可我心里清楚,他是个老党员,思想觉悟是有的。再说了,我高中毕业,到部队是有前途的。父亲纠结着——基于这种判断,我报了名,并通过了体检和政审。父亲果然没阻止我,《入伍通知书》下来时,他先是一怔,然后说:“既然你铁了心要当兵,到部队就要好好干!”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是坚定的。我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他清瘦黝黑、轮廓清晰的脸庞以及满嘴的胡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就这样参了军。

临行那天,几百名穿绿军装的兵,像责任田里一排排绿油油的庄稼,父亲要找到我是不容易的。他那天理了发,也刮了胡子,人显得很精神。父亲嘱咐我一些话后,解开上衣,从怀里拿出一条带有体温的、用牛皮纸包着的蓝色秋裤,看着我笑笑说:“我也不会买个啥东西,算是留个念想吧。”我接过秋裤,眼眶一热,想流泪,但忍住了。进站了,我随着队伍缓缓前进,不时回头看看父亲,只要回头,父亲就向我招手。望着越来越远、渐渐模糊的父亲,我不由得想起了母亲,她老人家一定在为远走千里的儿子担忧和祝福吧?

参军后,本该由我挑起的担子,又重新落在了年近六旬的父亲的肩上。我们家有七亩多责任田,当时没实现机械化,农活基本上都靠人工。农忙时,别说五六十岁的老人,就是年轻小伙子,也会累得腰酸腿疼。在我当兵的第13个年头,父亲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检查结果是肺癌晚期,手术都做不了,省市医院都建议在家保守治疗。

那是1996年2月,家乡漯河春寒料峭,冷风侵肌。父亲躺在床上,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本来就瘦弱的他,大病缠身,更是骨瘦如柴,人一瘦,胡茬显得更长了。父亲看我回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连忙扶他坐好,劝他不要多想。转眼假期到了,尽管父亲病入膏肓,可我不能不归队。我也非常清楚,这次归队,将是我和父亲的永别。临行那天中午,是个好天气,我对父亲说:“今天天气暖和,我给你刮个脸吧?”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烧了热水,准备好剪刀、刀片和毛巾,把父亲的头发修剪整齐、胡子刮净擦干。这是我唯一一次给父亲理发,也是我唯一一次以这种方式回报父爱……

在我回到部队的第三天,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堂哥说,父亲弥留之际,多次喊我的名字,问我去哪了。家里人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骗他说我去北京给他买药了,父亲听罢“哦”了一声,第二天就走了。

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我把自己关进房子哭了一个中午,我想起了父亲送我的那条秋裤,翻箱倒柜却找不到,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竟不懂得珍惜。

父亲出殡那天,我陪集团军首长参加当地的一个植树活动,在军部后山,我种了一棵树,寄托我对父亲的哀思,站在山上,面向河南老家,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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