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悠
我住在沙南近七年了。据说,人体细胞每七年便完成一次更新。我不知真假,但这七年,我所住的区域却是更新变化了许多。
七年前我刚搬到牛行街的时候,小区门前的行道树没有现在粗,树冠在空中还未相连,午后的阳光洒下来,道路两边树影婆娑,中央却是一道光河。作为市区主干道,私家车很多,但公交车却不多,好在去年开通的109路、111路刚好从北门经过。漯河是个小城,市区常住人口也就几十万,不到周末或节假日,或遭遇恶劣天气,公交车很少满员,大多时候显得空空荡荡。我坐公交车的机会不多,偶尔乘坐,竟享“专车”优待,偌大的车厢只有我一个乘客。
早上起床,我要匆匆洗漱,叫孩子起床,为他洗漱,然后送他去上学。为了节约时间,所有东西都是前一天晚上备好。建设路上的大兵包子铺,门前总是排起长队,卖包子的阿姨隐在包子的腾腾热气里,我每天经过,却至今未看清过她的脸,因为时间仓促,我送完孩子就要立刻赶到单位。否则,就很有可能因为等一个包子而迟到。
学校门前那条路,路面坑坑洼洼,雨天一不小心就会被行驶的车辆溅一身泥水。那段路总共也不过500米,去年从中间辟开,开始修东侧,至今已过大半年,工程却毫无进展,前一段更是在围挡上安装了喷水器,据说是为了降尘,雨雾喷洒下来,地面湿嗒嗒的格外难走。我非常不喜欢这段路,每每骑着电动车走过,趔趄蹒跚恍如浪头行舟。
但越过那段路,瞬间是“柳暗花明”的一段,一来路面比较平整,二来楼群老旧,在晨光里旁逸出岁月的苍凉和人间烟火的温暖,三来道路两边是垂柳,树姿婀娜,春天垂下枝条,什么也不言语就是满分。柳树背后的店铺售卖的多是花鸟虫鱼,行人虽多,但大家都不慌不忙,许是为了多嗅一缕花香,或者多闻几声鸟鸣,再不济多看一眼迎风飘逸的柳枝,总之,大家都想在此多浪费些时光,不知不觉我也会放慢车速。
下一个路口,太阳光会强烈些,仿佛就此提醒我时光的宝贵,我不得不加紧速度往单位赶,沿途再有什么风景也无心再看,眼中只有道路,耳中只剩风声呼啸着……
我的卧室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有很多夜晚,素白的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大半个房间都被铺满了。除非是冬天,我会盖上毯子,其他时间我都是将月光裹在身上,尤其在早春和深秋的夜晚,月光寒凉,触碰着我的神经,我常感觉有莫名的孤独在血液里游走。
罗曼·罗兰有一句名言:“生命是一张弓,那弓弦是梦想。”我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大学毕业时,还曾热血沸腾。这几年,从懵懂无知至为人妻、为人母,虽未给社会增添负累,也谈不上什么贡献。每每想到此,周身便徒增一圈厚重的寂寥和荒凉,将我压抑得无法呼吸。
七年前我辗转从天津回到漯河,泰山路上的广玉兰还只有胳膊粗细,如今却有碗口粗了,无数个日夜都沉在那一圈圈年轮里了。河上街还只是一片荒地,中有野树横生,栖着些许无家可归的鸟,树下杂草丛生,春生秋枯。灰白色的茅草,在深秋的天空将荒芜描深一层。现在,汉唐楼宇拔地而起,夜晚霓虹亮起,犹如置身光怪陆离的星海,时空叠加,仿佛前世今生。
此刻我走在这条路上,与学生擦肩而过。校门口一侧的蔷薇开得正盛,在风中摇着晃着,是一张张青春的脸庞。看着看着,我会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朦胧。也是这样一个时节,刚下过雨,西西从南阳来看我,我推着自行车,他跟着我,我的白布鞋上沾了泥巴,他俯身为我擦拭,那时我是多么欢喜,是一定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可一辈子太长了,七年时光尚能物转星移,更何况是两个少年,稍微不留心,便会走散。
暮色深沉,星月掌灯,走在路上,风毫不客气地捡拾光影的碎片。从小区西门出去,横穿泰山路,往南走十余步拐弯,穿过一条狭窄的小路便能直达河堤。很多个夜晚我沿着河堤,欲觅“一缕风月,踏碎琼瑶”的月华流水,身边人来人往,有锻炼的老人,有玩耍的孩子,还有一些年轻人,有时也能遇见穿着衣服的宠物,它们被主人牵着,温顺乖巧,偶尔也会欢快地奔跑,干净的毛发便随着身体的运动涤荡在风里。
河岸上有几棵古老的杨树,从树荫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将我从挣扎中暂时剥离。我在树洞里藏了经年的秘密,鸟和树都知道。收拾好糟糕的心绪,河流无言,如母亲呵护孩子般,收容了我所有的悲愁。把明天看成是一张白纸,我要拿起心中的画笔,一笔笔画出我理想的风景,然后努力去实现它。或许这其中会遇到许多波折甚至磨难,没关系,我义无反顾,绝不退缩。
有人说,这世间并无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愿我肩膀辽阔,也能为我爱之人的前行负重,住在沙南,为他们撑起一片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