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玲

“儿子，大年初一回家看爷爷、奶奶、太奶时，要有礼有节，让他们开心才对哟！”雪儿边收拾礼品，边叮嘱儿子。但较之动作麻利的刚才，这会儿她的动作明显有些缓慢，脸上虽然写满坚定，但从她时不时地小声叹息中，能让人明显地窥测到，此刻雪儿的心里正思潮腾涌，欲罢不能！

于是，她干脆倚窗独坐，任凭自己在往事的深潭里浮沉！

18岁那年，雪儿以青春的面孔、得体的衣着、妥帖的话语、良好的气质，赢来了数名青睐者。但传统思想的熏陶，让书香门第出生的她，选择了一位老实人家的男孩做了一辈子的靠山。

很快，他们举行了订婚仪式，雪儿一行人的车辆一溜烟儿地直驶到老实人家的房屋前。老实婆婆一见到雪儿，眉头一皱，硬是打破了别人1001的风俗，一边不情愿地给了个500元红包，一边嘟囔着：看看那个子恁低，也不知道能干啥？

内心还似一张素纱的雪儿，虽然稍有不快，但放眼一看老实人家那三间瓦房、一间配房，其余再无障碍！院墙、大门什么的该省的全省了！雪儿扑哧一声自嘲道：可能老实人家怕我们来时，开车不方便出入，专门弄了个这样鹤立鸡群的院落存在吧！

临近春节，在一片噼噼啪啪的彩炮声中，雪儿稀里糊涂地成了老实人家的新娘！初一，老实公公砍礼条预备走新亲戚，邻居大叔调侃道：你也不征求一下媳妇的意见？看看该砍几块儿？一块儿砍几斤？

哪知老实公公眼一瞪，斥责道：现在不能都让她当家！

邻居大叔悻悻地离开了。留下雪儿在旁边反复咀嚼，吞咽着老实公公的刺儿话，心里好不是滋味。

到晚饭时，到底还是忍不住与老实人高一声、低一声地理论了几句，结果被在厨房做饭的老实婆婆听到了。先是砰砰砰的剁菜声，后来直接拿着菜刀冲到屋里，把刀“哐当”一声砍进桌子，拍案怒吼：大年夜，谁想找事？

雪儿看看旁边冰雕似的老实人，她七窍生烟，虽有书香护体，但到底还脱不了凡人的俗举，说时迟那时快，她捧起一摞碗使劲儿摔在了地上，大声嚷道：融不进去，我走！

一会儿，鸡叫声、狗吠声、邻家小孩儿的吵嚷声四起。院子里一片沸腾，最终以老实奶奶的倒地昏厥平息了风波！

后来，雪儿喜添贵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月里，老实公公和婆婆笑得嘴咧成了瓢，但表达到嘴里的却是：人家都是姥姥看的，就你特殊！在这种思想驱使下，她三天两头回老家，一回家就无故推迟归期。雪儿因为用人之需，强忍不声张。后来发展到一言不合，老实婆婆就呼天喊地、寻死觅活，老实人又绝对地站在老实婆婆一边！

雪儿的日子可以说成了暗淡与明晰的混合，儿子俨然充当了调色剂！所幸的是，老实人慢慢觉悟了，倾才情与实干给家庭增添了一份蒸蒸日上的暖。雪儿心里算是稍有慰藉！

一年夏天，老实公公急性胸膜炎住进了医院。老实人一身疲惫，满脸紧张，忙前忙后，实在累了就歪在老实公公的病床尾稍眠。雪儿震撼的同时，也顿悟了亲情不容挑战，于是她也影子似的紧随其后，实在累了，就一张报纸往地上一摊打会儿盹儿！

第二天，不明就里的同室病友都禁不住赞叹：老汉有福气呀！养活了这么一双好儿女。老实公公先是惊愕，后满脸歉意。家里也渐生春意！

再后来，雪儿又得一女！公公婆婆已白发苍苍，年近古稀，早没有了昔日与雪儿斗智斗勇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对雪儿的依赖，那种情形就像小时候他们的儿子依赖他们一个样！

雪儿如释重负，恨恨地在心里蔑视：你们也会落到我的手里。但看到他们的老态，雪儿除了接纳、包容，再无旁逸斜出的怨气！

啪嗒啪嗒，一阵抛珠滚玉！雪儿知道知道自己的心墙坍塌了，坚冰融成春水，在她脸上化成了小溪！

既然亲情割不断，何不换个新主题？

雪儿的思想彻底通了，心儿似泡开的新茶，丝丝缕缕地舒展开来！一声声的叮咛着儿子：给爷爷、奶奶、太奶拜年时要有礼有节，让他们开心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