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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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2日 星期

希望与我们同在
——读史铁生《病隙碎笔》

■张 新

两个月前,妈妈突发脑溢血被送入医院做了开颅手术。在经历了不相信、惊愕、不安、忐忑、祈祷、心疼、难过、咬牙扛等一系列心路历程后,随着妈妈开始漫长的康复之路,生活被一刀劈开分成妈妈生病前、生病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的我,望着走廊里撑满了病床的医院“熙熙攘攘”,看着不同病情的病人浑身被现代医疗手段插满了管子时的挣扎,反复思考人活着的意义而不得解:为什么生病的人是他们?那些因意外而在死亡线挣扎的人,那些本来拼命努力积极生活的人,命运的大手为什么把灾难推给他们?我痛苦至极,于是向书中找答案——翻出书柜里念大学时候胡老师反复推荐的史铁生的《病隙碎笔》,细读他用生命写下的文字。

“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躺在‘透析室’的病床上,看鲜红的血在‘透析器’里汩汩地走——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再回到我的身体里去,那时,我常仿佛听见飞机在天上挣扎的声音,猜想上帝的剧本里这一幕是如何编排。”史铁生在生病的时候,不断思考生命的意义,也曾困惑,也曾抱怨,也曾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在记者问他的职业的时候,他回答说自己的职业是生病,业余写一点东西——这不是调侃,因为他生命中一半时间都在生病,此病未去彼病又来。

为什么倒霉的是自己?当疾病或灾难突然造访的时候,人们都会这样追问,都会手足无措。

跟妈妈同病房的一名老师,五十出头,人们一看到他就能想象出他年轻时候有多帅气逼人,据说讲起课来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即使下课了学生也不愿离开,而一场突然到来的大病夺走了他眼里所有的神采,心里什么都清楚的他听到动静就闭上眼睛,不愿积极康复,在病床旁打地铺的我,常常看见同在病床旁打地铺的他的妻子偷偷抹眼泪,无声哭过后再笑靥如花地跟他讲故事、讲笑话,不断鼓励他。

同病房的另一位病友,四十岁左右,孩子刚上初中,妻子在银行工作,在小城里有一份公务员工作的他,本来可称得上人生圆满,但一场车祸让他脑干受损,手术后康复了两年仍然生活不能自理,于是请了护工照顾。午休的时候,其他病人跟护工都睡着了,但他每次都大睁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大家睡醒了,他会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唠家常,但沉默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不会有人知道。

隔壁房间有位老太太,儿子三十多岁时成了植物人。每次去茶水间打开水,碰见她,她都在唱歌,咿咿呀呀高声唱。我只是礼貌性地对她微微一笑,她就打开话篓子跟你说:“你是不是想说我很乐观?是不是?我不乐观能怎么样呢?我的儿子还年轻,如果我放弃他,就没有人管他了,我不得不乐观。我要为我的儿子努力!”然后,她继续咿咿呀呀地唱。歌声背后,我听到的是一位像祥林嫂一样、年过半百的老母亲在崩溃的边缘勉力坚强。

妈妈出事以后,我一直觉得上天对妈妈不公,让那样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她突然陷入委顿,但在医院待久了,看到众生皆苦,才渐渐明白那句“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的意义。而细读《病隙碎笔》,发觉史铁生真是看得通透:“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上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是的,每个人都无法预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面对疾病和灾难,每个人能选择的余地都是微乎其微。意外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我们无法预知凶险,命运也不因为谁虔敬就给谁特别优惠,未来是否有希望,命运不会给你答案,那我们还要不要走下去?剩下的路要怎样走?“生而为人,难免苦弱无助,你便是多么英勇无敌,多么厚学博闻,多么风流倜傥,世界还是要以其巨大的神秘置你于无知无能的地位……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

感谢史铁生,用他多灾多难的一生和从不放弃的思考,让苦痛中的我们有了走下去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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