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何志敏

中午，太阳很毒，河面上缭绕着薄薄的水气。从河堤往下有七八个红石台阶，歪歪斜斜通向河面，女人蹲在那里，在红石上揉搓衣服，一旁的红色塑料盆里堆着满满待洗的衣物。

女人洗一阵，就扭身朝岸上瞅两眼——洗好的几件衣服和一个被单子搭在岸边两棵杨树中间的绳子上。女人不放心，那个看不出年龄的拾荒人一直在附近踅来踅去，顺手扯下一件晾晒的衣服，塞进他肮脏的蛇皮袋里也说不定，甚至扯走条被单子也说不准。

女人正埋头洗着，听到身后有动静，紧跟着一股难闻的汗秽气扑过来，一回头，拾荒人已站在身后。女人倒吸一口冷气：怕处有鬼，痒处有虱啊。

“你，你要干什么？”女人有些惊慌失措。

拾荒人并不言语，用手里的一根破竹竿指了指她的右前方。女人看清了，一个塑料瓶被几棵水草滞留在那里。

女人悬着的心放下来，忽地却又恼怒起来：“去去去，谁叫你到这里来捡破瓶子的——”说着，一把拽过拾荒人的竹竿，将那瓶子划拉向下游。“去去去，到别处去，赶紧！”顺手把那竹竿也丢进了水里。

拾荒人沾满污垢的脸上看不出啥表情，似乎啥也没说，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沿着河坡往下游走，像是去追那顺水飘走的塑料瓶子。

女人长出一口气，继续洗衣服，身子就往下去蹲，一下，屁股就蹲在了红色塑料盆边上，身子向前一抖一倾，竟一头扎在了河里。

女人手脚乱弹，拼命地“啊啊”两声，河水就灌进了喉咙。绝望中，女人听见了有人急促的脚步“噔噔”声和“扑通”的入水声，很快，她被人用手托到了岸边的红石台阶上。女人看清了，是拾荒人救起了自己。河水中，拾荒人长长的乱发中夹杂着水草，原先眉目不清污垢厚重的脸庞一经河水洗礼，竟露出了斑驳苍白的底色来。

女人张张嘴，刚要道声谢谢，一扬手，发现自己左手腕上的翡翠色手镯不见了，脱口而出：“手镯，我的手镯，掉水里了……”

拾荒人浮在水面，眼睛眨眨，似乎迟疑了一下，又深吸了一口气，扎下水去。半晌，水面上冒出了一粒粒的气泡，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女人紧张起来，她懊悔着想抽打自己的嘴巴，不该为自己在旅游市场五块钱买的假手镯，而让这个可怜的拾荒人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捞。

谢天谢地，水面晃动，拾荒人终于露出头来，一手举着她的那个假手镯，缓慢地游了过来。女人欣喜地刚要叫出声，不想那拾荒人脚下一滑，没入了水底，久久没有露头。

救人……救人啊——女人终于厉声尖叫起来，声音凄惨，凌厉，悲壮，撞击着雾气蒸腾的水面，宽阔辽远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