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水韵沙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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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9日 星期

四两粮票两角钱


■特约撰稿人 周桂梅

张书记的大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在我家吃派饭那年,大概有四十多岁的年龄,个子不高不低,眼睛不大不小。看他细皮嫩肉的,说话又细声细气的,我奶奶问,公社咋给咱村派来个白面书生啊?他会下田劳动吗?

大队书记给我们做了简单介绍,说这位张书记是公社给咱村分派的驻村干部,以后要与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村人好多不知道他的大名,所以大人小孩都称他张书记。

记得有一次,中午回到家,我看见母亲正在烙馍,馍筐里已经有三样烙馍了,其中有红薯面小边馍、玉米面包皮馍、纯小麦面粉馍。纯白面粉单馍是专门招待客人的,也包括张书记在内。

母亲说:“今中午没啥菜可炒,咱蘸点蒜汁吃就可以了,给张书记烙油卷吃。”只见母亲在一张又白又圆的薄烙馍上撒点盐,滴上几滴小磨油,又把另一张放在上面紧扣住旋转了一圈,放在鏊子上加热后,再卷成油卷,一共卷了三卷。随后,母亲又拿出仅有的两个鸡蛋与面粉香椿芽调和在一起,煎成一个鸡蛋菜饼,让张书记当菜吃。我望着这香喷喷的油卷和鸡蛋饼,真是垂涎三尺啊!

“小梅呀,饭菜已经做好了。你去大队部把驻村的张书记叫来吧,今天轮到咱家派饭了,他不认得咱家的路。”我嘴里答应着母亲给我的差事,心里却盘算着如果张书记吃不完,剩下一卷的话,我们全家一人一小块儿可以解解馋。我一溜小跑来到大队部,张书记正在看厚厚的一本《毛泽东选集》,看他没抬头,我敲着门说了声:“喂,请问你是张书记吗?我母亲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请你赶快去吃饭。”

“好的,请问你家有多远?”“不远,穿过林子,蹚过小河沟就是。”张书记把手中的书连忙放下,跟在我身后慢腾腾地走。我呢,走路像个飞毛腿,眨眼之间已穿过小树林,来到小河沟,学着猴子荡秋千的动作,攀着沟壑旁的柳树枝荡了过去。过去后,左等右等不见张书记的踪影,我又回头去找,但还是没看到他的身影。我连忙往家里跑,看他是不是已经到了。

这时,大老远就听见父亲说:“张书记,你别着急,咱先吃饭吧!别担心这个毛毛躁躁的丫头片子了,她机灵得像个猴子,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话之际,我已到了院里,不顾父亲的嗔怪,我问:“张书记蹚泥水过来了?那么多蒺藜,你不怕扎脚吗?”

“张书记参加那么久的生产劳动了,学会了赤脚踩泥滩,还学会用三股铁叉垛土墙,可亲民了,你这鬼丫头,领个人也能把人领丢……”我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张书记,原来他不是来当“指挥官”的,不仅没有一点官架子,还学会了踩泥滩,不怕浑身上下溅泥巴。

张书记临走时,掏出四两粮票和两角钱放在了桌子上,并留下了一个油卷。我既兴奋又好奇,兴奋的是,我们终于能够分享油卷的味道了;好奇的是,为什么还要留下粮票和钱。

母亲说:“上边派下来的工作组一共有四个人,那三位派到附近村了,晚上都住在村大队部,吃派饭一轮一天。咱生产队百十户人家不论穷富挨着派饭,到谁家吃饭都不是白吃的,都留的有饭钱。”

张书记第二次来我家吃派饭时,刚好赶上学校里要求写大字,老师让我们带上一瓶墨水和一支毛笔。我向母亲要钱买,母亲为难地望着父亲。张书记在一旁听到后,连忙掏出八两粮票和五角钱放在了桌子上。他温和地说道:“这是我两顿的伙食费,都先给你们,下次吃饭我可就不给了。”

可后来,他每次来我家吃派饭时,总是先把四两粮票和两角钱放在桌子上,从没间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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