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安小悠
过年买葱,都是成捆地买,因为过年用葱的地方太多了。葱即“聪”,岁时“食葱聪明”,尤其孩童,更要多吃,方可伶俐聪敏;老年人也要多吃,可保耳聪目明,添福增寿;青壮年自然也要多吃,人生不管哪个阶段,都不能稀里糊涂。至于究竟吃葱是否真能聪,暂不必考。但食葱有益无害,这无可反驳。
进入腊月,卖葱的商贩就成拖拉机的往村里输送,葱到年关不愁卖,各家各户都要买上三两捆。葱不像其他蔬菜图鲜,葱放不坏,生命力旺盛。父亲买回葱,母亲把它堆在厨房一角,根部围土,可保鲜活不萎枯。或同法储于“菜窖”里,说是菜窖夸张些,是母亲在院落一处挖了个半米多深的坑,上覆一层塑料薄膜防寒防雪。放在厨房角落里随吃随取,方便得很。
葱的历史极为悠久,据说,神农尝百草发现葱后,便作为日常膳食的调味品,各种菜肴必加葱调和,故葱又有“和事草”的雅号。北方过年,剁饺子、包包子、蒸花卷,少了葱都不成味,当然也能吃,但是怎么品都稍显寡淡。葱油饼与葱之密切,更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不管是鸡汤、鱼汤、胡辣汤,还是肚丝汤、肉片汤等,熟后将小葱切成小段撒在汤里,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
我曾听母亲讲过一则姥爷的往事,和葱有关。姥爷生性节俭,又好面子。一日黄昏,姥爷用烙馍卷了大葱去巷口吃,那时生活困难,菜都吃不起,烙馍卷葱已近奢侈。巷口人多,姥爷吃一口烙馍,就把卷着的大葱往下拉一拉,这样,烙馍吃完,葱还剩大半。初听诙谐,细思怅然。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所吃之苦,怕是我们这代人远不能想象的。我的姥爷,与其说是食葱之味,毋宁说食的是情怀——那种中国人骨子里透出的勤俭、坚忍。
在诗词界,葱是素女的纤手。《孔雀东南飞》用“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形容刘兰芝的美貌。白乐天的《筝》讲一妙龄弹筝女子,那顾盼生辉的双眸脉脉含情,那弹拨琴弦的手指嫩白如葱,正是“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而欧阳修《画堂雅宴》中琴艺高超的歌女,亦是“慢捻轻笼。玉指纤纤嫩剥葱。”除此,还有苏轼的《琥珀装腰佩》也有“共看剥葱纤手、舞凝神”之句。看来若无如葱玉指,还休抚筝拨琴了。转念又想,这些大诗人定是不食葱的,素女纤手,十指春葱,哪里下得去口?
有一首老歌唱得好:“最爱吃的菜是那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清清白白做人不掺假。”如果再有人不屑地对我说:“你算哪根葱?”我便可以这样回他,“我是沙地的沙葱,我是水泽的水葱,我是自己地里的青葱。”像葱一样过日子,在岁月里保持青葱,如此,可视为人生理想状态——清清白白做人,生机勃勃活下去,谓之“清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