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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19日 星期

父 亲


■特约撰稿人 李伟锋

父亲的江湖

菜园、瓜园的葱茏,填满了我的记忆。

夏天,父亲挖掘一口土井,三四米深,用压杆拴了桶打水。地头的一株水蜜桃,枝头硕果摇曳,半坡艾蒿随风起伏。地东南,近半亩桑园里,时时可见父亲饲蚕的身影。地西南,藤蔓缠绵,有“蜜罐儿甜”小白瓜,有“囤底黄”“灯笼红”“黑皮面”大香瓜,有“棱子酥”菜瓜,有“甜宝儿”“西红宝”西瓜,看父亲忙碌,我傍桑阴学种瓜,给香瓜掐头打杈,给西瓜整枝压蔓。地北边,他种的甜秫秆又绿满云天。

夏荫浓碧,乡村闲人少。收蚕茧收麦种秋后,瓜陆续熟了,人力架子车泊地头。父亲早摘好香瓜,一篮一篮挎出地头,一个一个耐心摆满车。他扶辕、弓腰,拉车前行,我在后面推车。我十来岁就跟父亲顶着炎日跨乡越村游街卖瓜,“簌簌衣襟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这是父亲带我卖瓜的真实写照。

父亲的秤明斤明两,绝不缺斤少两。收钱时还总少收块儿八毛。一见老人孩子围到瓜车前,父亲就白送瓜,把熟透的“株根儿瓜”给孩子,把面甜欲裂的“黑皮面”“囤底黄”给老人。午后回家,总是“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我家种的甜秫粗壮挺拔,青纱通幽。小小庭院里,父亲依墙起土,乐呵呵地挖一人深的土窖;又用尖刃锨将甜秫秆剜回,剁了梢头,刷掉长叶,窖藏起来,能吃到开春。那时,物资匮乏,谁家若走亲访友来了客,就到我家买几棵甜秫秆待客。父亲也不称重,接过钱后,总还会再送人家一两棵。

捧一颗心,父亲的江湖,在园里,也在园外。

岁月里的各色滋味

父亲会酿醋。新小米,老土法,酵、蒸、陈、淋……有板有眼。一声“卖醋卖酱油——银桥好淋醋来了”,就会吸引一圈人涌上来买醋。父亲说着“不酸不要钱”,抬手舀醋给人尝。

别人嫁女笑哈哈,我父嫁女泪哗哗。那时有人重男轻女,父亲却不歧视女孩,姐姐出嫁时,没等母亲难受,父亲倒躲到角落抹泪去了。

父亲从没说过一句累,可有一次,我听见他对母亲说:“这辈子跟着我,你和孩子吃苦了!”让我心头直泛酸。

父亲买来黄牛、山羊、绵羊,牛拉车耩地,山羊绵羊换钱。我读小学的夏天,每到下午放学或是星期天,就会帮着他放羊。看我喜滋滋的,父亲夸我会放牛放羊不溜号。我惊问他咋知道的。他说:“牛羊肚子上的坑窝平了、鼓了,那是吃饱了。”看到牛拉稀,父亲便知道牛吃到豆棵了,告诉我以后要注意。

父亲的散文诗

父亲手上满是老茧,指甲也长。我劝他剪指甲,他总皱眉道:“指甲一剪秃,影响干活,还磨指头。”

成年后,有一次整理房间,我扒出父亲的旧账本。流水账上,铅笔字歪歪扭扭,卖树钱、卖瓜钱……一笔一笔,账目清楚。其中,还写着“小儿上小学”,瞬间,字迹在我眼前模糊了。

最近突然听懂一首歌——《父亲的散文诗》。歌里写尽父亲的爱,坚韧、艰辛和欣慰,一睁眼,一圈儿人指望他。我父亲老得像一个影子,父亲好像没给我什么,又像给我了许多。

千帆已过,那不经意留下的文字,是青春、生命的印记,是父亲留下的散文诗。

■岁月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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