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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14日 星期

烙馍记


■特约撰稿人 薛文君

婆婆知我爱吃烙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烙上一些让我放着慢慢吃。婆婆有一套做饭的好手艺,烙单馍只是小菜一碟。她摊的菜馍皮薄菜多,烙的油馍外酥里嫩,可我独爱吃婆婆烙的单馍。

我童年时期,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加上我兄弟姐妹较多,口粮自然消耗更大,别说是吃馒头就小菜了,能勉强填饱肚皮就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节省面粉,母亲极少蒸馒头。她总在天麻麻亮时便和好了两块大小不一的面团。一块大的金灿灿如砖坯,一块小的白生生似拳头。和完面后,母亲开始找砖瓦支起鏊子准备烙馍,姐姐就被叫起帮着烧火翻馍。每每此时,我也紧随姐姐醒来,但我起床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蹭在母亲坐的小椅子后的夹缝里看她烙馍。

母亲先揪一小点白面团,擀成巴掌大小后,又抓一大把黄面团放在面皮中央,她灵巧的手像变魔术似的,把玉米面团裹得严严实实,完全成了一个鸡蛋般大小、白生生的面球。等她擀开后,就会呈现一圈金镶玉的银边来,母亲称它包皮馍。我那时候小,不知道它的真正含义,只喜欢它图画般的颜色,却不喜欢那涩涩的味道。于是拿到包皮馍时,只把周边的白面部分吃掉后又悄悄压在馍筐底下,现在想来,剩下的部分多半是被母亲吃掉了。

等我长大了些,才慢慢懂得日子的艰苦,更体谅到母亲那样不厌其烦烙馍的根由,便彻底改掉了吃馍边的习惯。后来,随着家庭生活条件的改善,母亲那总锁着的愁眉才展开了,她不再和两样面,但每天早上仍会烙上满满一摞单馍。

在市场经济不发达的年代,即便是一张单馍,对于我们七八岁的小孩子来说,也能吃出多种花式。

最单调的吃法就是“咬洞法”。拿一张单馍,不用卷成卷儿,也不用折叠,就摊在脸前,用小嘴巴沿着边缘如蚕食桑叶般,这边咬个小洞儿、那边咬个小洞儿,一张馍一会儿就进了肚子。这当然只是最低级的吃法。

农闲时,大人们则会把单馍放在鏊面上烤焦,做成香喷喷的焦馍。吃焦馍乐趣就大了,一张焦馍,一群孩子聚在一起,你掰下一块三角形,我掰下一块正方形;你扯下一弯月亮,我摘下一颗星星;大家你争我抢,仿佛所有美好的愿望全镶嵌在圆圆的焦馍里了。

不过这也还不算最美味的吃法。记得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父母下地干农活还没回来。我翻开馍筐一看,还有小半筐儿单馍,就随手拿一个放入白糖,卷成白糖卷儿吃。也许是糖放多了的缘故,吃完后直觉满嘴甜腻腻,极不舒服。我突发奇想,便学着母亲平时擀面条的样子,取一张单馍折成几折叠起来,然后用小刀一下一下切开,做成面条状放入备好的开水里,撒上盐巴和葱花,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横空出世。吃上一口,那味道绝胜佳肴,成为我记忆深处抹不掉的亮点。

那年,母亲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与单馍似乎结下了仇怨——我的鼻尖不敢碰触烙馍的香气,闻到、想到,就能让我泪流满面。后来,心情渐渐平复,我学会了珍藏和回味,单馍也再次走进我的生活。

记得那天,帮婆婆翻馍时,我被烫了一下,她连忙拿起我的手边吹边抱怨:“傻闺女,做事毛手毛脚的。”话音刚落,在一旁的儿子就急急忙忙把我拉到厨房外附耳轻问:“妈妈,奶奶说你傻,你为什么不生气?”我不禁笑了起来,抚摸着他的头说:“傻瓜,妈妈每次都这样称呼你,你生气了吗?”儿子一下子明白了似的,也嘿嘿地笑起来。

从婆婆烙的单馍里,我又吃到了母亲的味道,那味道,常常一不小心就飘到我的心灵深处。

■红尘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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