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素莉

那年初春，我牵着春风芳香温软的小手，走进一个又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想选购一套房子。我走进了这个小区。小区种植了很多低矮暗绿的植物，叶片密集，枝叶间开满了晶莹的小白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上涌动的一朵朵白色浪花，我心中顿时泛起无限温柔。我在这个小区买下一套房子。

搬进来居住，已是四年后的初春。早晨来到阳台上，发现小区地面上、楼房上、常绿及华叶尽脱的植物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春雪，清雅而矜持，与这个世界相拥。让我惊异的是，春雪刚融，又是在自家的阳台上，我看到楼前一株不起眼的树上，盛开了一树洁白硕大的花朵，光芒耀眼，灼痛了我的眼睛，竟然是白玉兰。天空湛蓝，皎白的花瓣映衬着蓝天，这份素净与端庄竟有撼动心魄的力量。白玉兰拉开了小区花事的序幕，各种花朵竞相开放。购房时看到的小白花依然在楼前蔓延，晶亮的花朵总在我的梦里闪烁。粉白而天真的杏花、桃花，洁白而端丽的梨花、木瓜花，深郁而娇俏的紫荆花、海棠花……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在小区的院子内，共同弹奏着春天的交响，热烈、抒情、斑斓，弹奏出春天的本质。空气里充盈着清新芬芳的味道，可浅饮、可深酌。进入四月，院子里很多花都凋谢了，紫藤花优雅登场，像端庄的淑女，在院子的一隅伫立。一院的繁花总让我心怀感恩，让我在深夜里流下幸福的眼泪，我知道，春天时，我的泪水，由花香凝成。

这个小区，四季都有花朵盛放。夏季小区内的花朵，以艳红色为主，比如石榴花、月季花、蜀葵花等，如同一团团小火苗，在风中摇曳，在我暗淡的心里涂上一抹抹霞光。随着灼热的风渐趋冷冽，八月底、九月初，满院流淌着桂花的异香，浓郁而甜润，难以想象，这些金色的小花竟能酿出这般醇美的清酒。冬季的深处，金黄的腊梅冲出寒风和冰雪的包围，纵情绽放。一年四季，都可在院内赏花，满院的鲜花为在时光中奔跑的生活献上真诚的花环。

小区里，还栽植了高大的梧桐，有翠竹依墙生长，还有气质高贵的香樟树。梧桐是很能体现中原四季分明特色的树种，春季时，枝头萌出一片惹人爱怜的鹅黄。夏季时，阔大的叶片浓绿欲滴。深秋时节，叶片斑驳枯黄，一阵风雨就能把枯叶扯下来，在地面铺上厚厚的一层枯黄的意象。到了冬季，叶片脱尽的梧桐有水墨画的韵味。对一个小区而言，翠竹是不可或缺的。每个热爱文学的人心头，都栽植了一片翠竹；每一竿翠竹，都藏着一个枯瘦洒脱的灵魂；每一阵风拂过，翠竹都能弹奏出干净的诗句。站在香樟树下，会闻到淡淡的潮湿的香味，下雨的时候，香味格外浓郁。有时候，我会摘下一片香樟树的树叶，揉碎了，去闻散发出的浓烈的芳香。夜晚，我经常在小区内散步，高大的楼房很像一座座山，而我如同置身山谷，小区内非常安静，只听到草木低声交谈的声音，有一种禅意抵达并驻留在心头。

一直认为，花草树木都是有灵魂的，在滚滚红尘中生活，我们需要它们的陪伴，需要这些唯美、安静、清澈的亲人居住在身边，静立在心田。家中是一定要养花草的，入住后，我先买来一盆白鹤芋，开了三朵花，花瓣洁白，花蕊金黄，花朵形状很像张开的白帆，飘曳在梦的海上。一定要养的一种花，是兰花，养了一盆金边吊兰，买回不久就开出精致的小白花，这种花盛放在中国文人的心野，盛放在唐朝的诗歌中、宋代的新词里，雅致端庄，香远益清。还买来一盆月季，花朵金黄，竭力释放出体内蓄积的所有阳光。初夏，买了一盆盛放的茉莉，放在卧室的窗台上，连续多个夜晚，我都能拥一怀芬芳入眠；买回以后，一直只用清水灌溉，从未施任何肥料，以为，不会再开花了，进入八月底，它竟然又绽开一朵洁白的、矜持的小花，投入大海般浩瀚的孤独，从我的生命里划过，划出一道灿烂的痕迹。从超市买回一束白色的雏菊，喜欢雏菊这样清冽、散淡的花，没有繁复的花瓣，也没有傲娇的冶艳，清纯中散发着被秋霜洗涤过的干净的幽香，把雏菊插入玻璃花瓶内，注入清水，放置在客厅，与我的目光相遇时，奉上明艳秋光。

我喜欢待在收拾得整洁的家中，地板一尘不染，墙壁雪白，浅棕色的沙发散发出巧克力般甜润的气息。电视墙的壁纸上，褐色的水草和状如芦花的烟蓝色花朵在我心里轻轻摇曳，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每天，都会为自己冲一杯咖啡，会浅酌许久，把心情濡染成沉静的咖啡色，咖啡的溪流漫过我的心田，带走淡淡的伤感，并在岸边留下一颗颗糖。也会为自己泡上一杯清茶，喜欢喝金骏眉，有很好看的深红色的茶汤，拥有浓郁的香味，可以令我沉浸其中，忘记晨昏的交替和尘世的繁杂。“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要有诗歌和远方的田野。”有这样一处住所，还有宁谧与诗歌，我才更向往远方，走出去，一路看风景。

■心灵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