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吴继红

昨天和今天，河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有它自己知道。

它是第一个接到春天信函、向着春天奔跑的。“春入河边草，花开水上槎。”这是一条流往春天的河，也是一条开满鲜花的河。

春风、春雨的味道，春花、春草的味道，春阳、春水的味道……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便成了河的味道。

河在村庄与村庄之间、田野与田野之间穿梭。它一路走一路听青蛙“呱呱”地叫、蜜蜂“嗡嗡”地闹，偶尔惊起一对正在嬉戏的花喜鹊、两只玩耍的蝴蝶、几只谈心的野鸭和一群采蜜的小蜜蜂。

河走累的时候，也会偶尔抬头望望天。晴天，太阳远远地站在头顶；风只管轻轻地吹着；天空蓝得像一汪深泉，又像一颗硕大的蓝宝石；白云悄悄路过，留下一条柔软而蓬松的小尾巴。河流弄不明白：是谁给云朵系上了白色的蝴蝶结？哪里掉落的一根柳树枝，在正午的阳光里静默？是谁吹着柳笛坐在牛背上与春风轻轻相和？三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小花狗一路迎着风追一只蝴蝶，不知疲倦，没有目的。

一眼望去，田野的尽头仍然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那些羊群、那些蝴蝶、那些小花狗走得这么远，是否还记得回家的路？

河道辽远而空旷，小蝌蚪已经在水草里长出了长长的尾巴。田野真的是绿起来了。绿的树，绿的草，绿的苗，绿的枝和叶在河面上时而聚拢、时而分开。河底的水草顺着水的流向不疾不徐地向远方招摇。几只野鸭排着三角形的队伍，悠闲地游向远方。

油菜花开了，整天天真地笑。岸是一张黄绿交织的毯，风吹过来，这毯漾起了波纹，绿得让人怜惜，香得让人沉醉。

河边的椴树和楸树开花了，枝头像停满了蝴蝶，风一吹，落在河心，美得不成样子。

太阳到了正头顶，阳光碎金子一样明晃晃地洒在河面上，此刻，河是幸福的，岸也是幸福的。伫立在河边，世界小得似乎只有清澈的水和天上明亮的太阳。

调皮的孩子来到河边，跳进水里，看潺潺的水从脚边轻轻流过，小鱼似的把脚心挠得痒痒的、麻麻的。

草丛里，茅根长出了甜甜的茎，鸡爪棵也正脆甜爽口。紫花地丁、蒲公英都开花了，花朵像是春天的眼睛，也像是河流的眼睛。

赶鸭老人来了，戴着破草帽整天坐在岸边的草里晒太阳。成群的鸭子排着队在水面上“练兵”。孩子们在岸边捡野鸭蛋，在河堤上捏泥人、放泥盆盆，从河堤滑到河坡上……草色染绿了衣裤又有什么关系呢？快乐是最要紧的。

河畔茂密挺拔的芦苇日日夜夜都在隐秘地生长。过不了多久，等河岸边的杨树叶子完全舒展开来，河面上就会有开白花的菱角和水葫芦。有一条细细的土堰可以通到河对岸。河水在土堰前面会转一个小小的弯，在那里会稍作停顿，然后继续奔向远方。

这是一条流经春天的小河。在河边可以挖到肥美的野蒜、甜甜的茅根、好吃的鸡爪棵，有一种植物会结出紫红色的浆果，有一种草叶可以编成柔软的戒指……

那些流逝的光阴里，许多村庄、花草在宽阔而生动的河面上一闪一闪。倘若你肯掬一捧河水，凑到鼻尖嗅一嗅，会发现每一滴水都是春天的味道。那味道，叫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