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贾 鹤
女儿让她爸爸从树上捉了一只蝉,如获至宝拿给我看,问我害不害怕。我不无优越感地笑她大惊小怪,它可是我的老相识。生活在城市的女儿很难体会我小时在乡下生活的乐趣。
那时家在丁营,炎夏的傍晚,吃过饭,和我们同住一个大院的叔叔们拿上手电筒去摸爬叉(没有蜕皮的蝉)。我们一直走到镇子西头儿的一条小路上,小路两边树木林立,远处是望不到边的庄稼。手电筒的光在树干上移动,光圈内的猎物乖乖就擒。几乎每棵树上都有未蜕皮的蝉。很快,我们的搪瓷缸就装满了战利品,它们在缸子里发出细碎的响动。回到大院,叔叔们把战利品泡在水盆里清洗干净,用油、盐简单翻炒后,它们就成了舌尖上的美味。
雨后是摸爬叉的又一良机。我们在地上寻找豆大的小孔,用手指轻轻一抠,小孔周围的土块轻易就瓦解了,手指探进去,把潮湿的猎物抓出来,这种喜悦无法言喻。有时候捕猎会增加一点儿难度,手指和枝条并用,扩大小孔范围,而猎物还杳无踪迹,这时候还得用上铁锹,再加上誓不罢休的劲头儿,在小洞附近挖地三尺,终于把躲藏在地下的“逃犯”缉拿归案。这时候的喜悦要远远大于吃的快乐。
我常常把抓到的爬叉放在手上,看它在手掌里蠕动,仿佛自己养的宠物。晚上,把它放在罩子里,第二天一早掀开罩子看,发现它已经蜕了一层皮,有时候看到皮蜕了一半,我会助它一臂之力。蜕过皮的蝉双翅呈盐白色,我任其自由发展。过不了多久,它就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唱着“知了”之歌。
女儿捉的蝉已经蜕过皮,显然是一只成虫,黑色的硬壳,双翅透明有力。看着女儿小心把它放在盒子里,还铺上几片绿叶当食物,隔一会儿跑过去看看,不是怕蝉闷了就是要给它换空气,我哑然失笑,她还真当宠物养了。她对着蝉说话,让它好好休息。蝉仿佛听懂似的回应了一声尖利的长鸣,女儿乐不可支,对它照料得愈加上心。
蝉鸣听起来激越高亢,和暑热相得益彰。蝉鸣的季节,往往是最热的三伏天。而儿时的夏天,躺在门前的竹床上,一边听姥姥摇着蒲扇讲故事,一边听蝉鸣。夏天似乎没有尽头,而蝉鸣也无休无止。
蝉鸣年年有,对其充耳不闻的是成长的我。我固执地以为和它相宜的是广阔的田野、自在的晚风和悠闲的时光。而我步履匆匆、琐事萦心,又怎会关注窗外的花何时开放、树上的蝉何时鸣唱?
女儿的蝉在笼子里发出一声声长鸣。我下班到家,女儿跟我抱怨,这只蝉叫得烦死了,只好把它放在阳台上。看到蜷缩在笼子里的蝉,我想它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天性成了被嫌弃的理由。而女儿在最初的新奇后,终会发现所有的喜欢都包含容忍和耐心。她会在她的成长日记里记下这一页,名字也许就叫《听蝉鸣过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