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俊杰
由于身体的原因,父亲55岁的时候提前从煤矿退休了。因为路远,除了简单的行李外,他回乡时带的就只有一个蝈蝈笼。那是他的一个工友送他的,他特别珍惜。
这个蝈蝈笼体积很大,做工精美,长、宽各半米,高近1米,用细竹篾扎成,涂有红绿相间的油漆,上有挂钩,下有红丝吊坠儿,看起来真像蝈蝈的摩天大楼。更为奇特的是,这么大的蝈蝈笼,并不是一个笼子,而是共9层,每层都由很多个10厘米见方的小笼子组成,至少有二十多个小笼子。有几层还是6面或8面,中间没有隔开,成了蝈蝈的超大豪华房,或者说成了蝈蝈的跑马场。无论大小,每个房间都有能够抽动的竹篾做成的门,且很隐蔽。
父亲把这个蝈蝈笼当成了宝贝。每年秋天,父亲就捉来十多只蝈蝈,有时再捉上几只蟋蟀,养在蝈蝈笼里,每天用青菜叶子、白菜帮子或南瓜花喂着。别人养蝈蝈或蟋蟀是喜欢看它们斗架,有的还用它赌博,父亲却不这样。他从不把两只蝈蝈放进一个小笼子里,那么多小笼子,蝈蝈们有的是住的地方。
每次从地里干活儿回来,父亲都把蝈蝈笼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看蝈蝈在里面吃东西、蹦蹦跳跳、高声鸣叫,脸上就很高兴。特别是到了夜晚,父亲吃过晚饭就提着蝈蝈笼走到平房顶上,院子里枣树的枝杈伸到了房顶,父亲把蝈蝈笼挂在树枝上,或坐在平房边沿的矮墙上,或躺在铺在房顶的凉席上,十分陶醉。蝈蝈在枣叶的掩映下、在枣香的熏染中叫个不停,蟋蟀也不甘落后地叫着。几十只蝈蝈和蟋蟀,养尊处优,叫起来声音洪亮,吵人耳朵,父亲却听得入迷。蝈蝈和蟋蟀像是一首歌的不同声部,又像是拉歌对抗赛,它们谁也不服谁,使劲地飙高音,谁也不肯停歇。月亮升起来了,晚风吹起来了,蝈蝈和蟋蟀叫得更欢了,它们唯恐辜负这美好的时光,那叫声一直伴着父亲进入甜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