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丹
傍晚时分,我戴上口罩,漫步河堤。暮色四合,霞光璀璨,河水清澈,天光云影共徘徊。
有人在河边垂钓,我忍不住坐了下来。看云絮变幻,看芳草如茵,看风行水上。耳边恰好响起一首歌,是苏轼的《临江仙》:“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不由得感慨,这样的诗词配上这样的音乐和意境,的确是生活一大幸事。
小时候,我理解的音乐大概就是流行歌曲。《水手》《小芳》《心太软》《纤夫的爱》等,这都是无从选择的热爱。过往的岁月里,上初三那年或许是我最为“苍老”的一年——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踩着漫天星辰回家,坐在书桌前迷迷糊糊地继续学习。在最需要灵动与诗意的14岁里,日子似乎是无边无际的灰暗。
最明亮的时刻,是中午的15分钟。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是打开录音机,电台里的点歌节目刚刚开始,趁着午饭时间,大概能完整地听两首歌。这两首歌对我的意义就是在干涸的沙漠里,有一条溪流淙淙流过,清澈、凉爽、舒畅。
刘瑜的《送你一颗子弹》中,有一篇文章叫《与崔健有关的日子》,文中写道:“这个世界上在背诵‘一国两制’的含义和做解析几何题之外,竟然还有一种叫作摇滚的东西。在高考之外还有音乐,在江西之外还有北京,在小虎队之外还有崔健,在字正腔圆之外还有乱七八糟。”回望自己的青春时才发现,崔健多么重要啊,堪称独树一帜。是他,这个摇滚青年,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中国,大声唱摇滚乐,让一个在高考荒原上跋涉的女中学生,在一口很深的井底猛然抬起了头。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这样一幕:当安迪持之以恒每周一封的书信终于换回了一批书和200元的支票时,他发现了一张唱片,里面是意大利歌曲,他奋不顾身地将它放了出来。之所以称之为奋不顾身,是因为他事后被关了两周的禁闭。当音乐声在监狱上空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犯人都惊呆了,也沉醉了。安迪说:“我从未搞懂她们唱什么,其实我也不想弄懂。此时无言胜有言。她们唱出难以言传的美,美得令你心碎。”
无论是我、是刘瑜,还是安迪和那些犯人们,当音乐响起的那一刻,都超越了眼前的逼仄与藩篱,获得了自由。这藩篱,或许是沉重的学业,或许是忙碌的生活,或许是监狱的高墙,但音乐可以让人获得一刹那的精神自由。在音乐里,我们都可以凌空而翔。这,或许就是音乐存在的意义,美得令人心碎的意义。
现在,我听流行音乐、听经典老歌,也听古典音乐。我喜欢朴树、许巍、李健,也喜欢英文歌 《yesterday once more》《you raise me up》《right here waiting》,喜欢《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广陵散》,也喜欢莫扎特、贝多芬和施特劳斯。很多时候,喜欢的不仅是旋律,还有歌词。至今记得十多岁时,自己第一次看到《刀剑入梦》歌词时的惊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几十年来,我始终保持着对这首歌的热爱。
我不敢说我是一个懂音乐的人,但我是一个喜欢音乐的人。当我坐在郎朗音乐会的现场看着周围那些满满艺术范儿的男男女女,再看看平平无奇的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协调。因为我感受到了音乐流淌的美好——有了音乐的人生,能够更加温润、柔软与丰沛;因为音乐可以带着我们去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