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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9日 星期

记忆中的红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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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俊

这块高粱地被四周仅容一人通过的田埂围得严严实实,生怕高粱跑到另一块儿地里去。东边那一溜儿田埂,离从北流向南的好像从没有干涸过的小水沟较近,地皮草、茅草、狼尾巴蒿这些杂草,即便是到了秋天,精气神依然十足。各色喇叭花儿铆足了劲儿,在秋高气爽的苍穹下满怀激情地吹奏着心中甜蜜的曲儿,一声声,缠绵婉转,株株高粱听一阵儿就赧红了脸,羞答答微微低下了头。这块地种的是被村人称作“歪脖子”的高粱,籽粒饱满,穗子沉甸甸,喝多了烈酒似的,自然而然地扭过脸去。这是家乡秋天原野中一个普通的“高粱方阵”。

目光扫过之处,辽阔的大地上,高粱遮住了谷子、豆子等矮作物,几乎肩并着肩、手挽着手。有的地块种着一种高粱,长到成人高时,秆子跟冬天的甘蔗一样甜。那籽粒有阳光的灿烂,交错着在穗子上堆叠。有的地块的高粱穗子被籽粒坠得披散着,闪烁着神秘而梦幻的光,透着惬意。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籽粒像在手掌里跳舞,带来了丰收的喜悦。一块儿一块儿的高粱地,如一块儿一块儿纯正的大红布罩搭在了田地里;一穗穗红高粱,像无数支燃势正旺的火把,将天空映得通红通红。

这块地是上一年专门预留下的歇茬地,村人想让它歇歇茬子积蓄能量,来年春天种高粱。春天到来时,需要先整理好土地才能播种。因这块地西高东低,一下雨,往往东头低洼处就会积水,土地明显要板结,再整理时较困难。犁铧翻起的土垡子,经太阳一晒,再一耙,余下的坷垃像铁块儿一样坚硬。我和发小不得不与村人一起天天去打坷垃,累了,总想偷懒,上肢运动的频率明显低了许多。那时,囤中缺粮,我们小小的肚子常有饥饿感,特别是在青黄不接的春季。

播高粱种子,锄高粱地,拔高粱苗,是富有经验的父辈的拿手戏。我们关注的,是幼小的高粱苗奋力推掉压在头顶的土块那顽皮而坚毅的模样;是雨后月明星稀的夜晚,高粱秆在夏虫伴奏下的拔节声;是放了暑假成群结队奔跑到高粱地里薅草、纳凉、捉迷藏;是成熟了的高粱磨成面,可吃上高粱面窝窝头,以填饱肚子。

在高粱地跑着薅草时,令我感受到红高粱无比坚韧和强悍的,是它抓牢贫瘠土地的根,多像父辈双脚长年累月稳妥地站在乡野间,让人内心充满自信和巨大力量。高粱的根,有的扎地很深,难以看见,但那一圈“霸王根”,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还看见,高粱棵下端离地尺把高的关节处,向下长着许多气根。有的恰好接触地面,有的义无反顾地扎进土里,不管以弯曲的或者垂直的任何一种形态出现,也不管以绿色的或者紫色的何种颜色暴露,都是为了争取获得更加充足的阳光和空间,为了打开生存之门。

我在秋天的垄上走过,目睹了收获红高粱时的欢快场面。拂晓前,一弯月牙儿静静地悬挂在西南天边,清冷的月光洒在红高粱上。村人早早起床了,收高粱去。

月光下的院子里,母亲将扬场用的木锨支起来,一手抓一把高粱穗,在木锨上一下下“哧啦哧啦”捋掉籽粒。带“毛子”的秆,用于扎扫帚、炊帚;去掉“毛子”的秆,用来穿锅排,放面条和水饺。当年,我告别家乡到异地工作,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为我赶制的锅排,尽管用了好多年,但我仍不舍得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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