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菡

叶已落尽的楝树上，大小如玻璃弹珠的楝子颗颗分明，如一个个音符般垂于枝头。北风拂来，楝子轻轻摇摆，如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歌。

不时有小鸟在枝头跳跃，随便对着哪颗楝子俯首一啄，就啄下一颗衔在口中，然后站在枝上享受美食。它轻啄一口果肉，待张嘴吞咽时，楝子便掉落于地。鸟也不以为意，反正树上多得是，咽完后又跳着去啄下一颗。几次三番后，或因吃饱而心满意足，鸟儿便在枝头轻盈地蹦跳啼鸣，而散落满地的是被它啄食后凹凸不平的残损楝子。

冬日的楝树虽无片叶，但颗颗楝子仍坚守枝上，映着蔚蓝的天空。

当其他花儿争奇斗艳地一一开尽，楝花方姗姗来迟地登场盛开。开花的楝树紫雾氤氲，如梦似幻。紫白相间的花朵细小不起眼，很难以色夺人，但胜在暗香幽幽。或许你没注意到附近有株开花的楝树，却闻到缕缕芬芳沁人心脾。当你慕香寻芳一步步行去，左右观望，便会看到如笼罩在一层紫色薄纱中的楝树，满树小花开得淡定而庄重，千朵万朵汇聚成一片令人见之皆喜的淡紫色祥云。此时，似乎人间芳菲已尽，处处花落如雨，让人不禁感叹“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就在各种树木以“色”争艳时，随着一场秋雨一场寒，长满楝子的楝树不知何时就叶落殆尽，只余一个个悬铃般的楝子垂挂于历历分明的树枝间，在叶仍未落完而去意徘徊的众树间如水落石出般醒目，颇有些顾盼自雄。当然，别的树唯余残败落叶或萧条枯枝，楝树却楝子满枝，这怎不让它骄傲自豪呢？

叶虽落，实犹在。虽凄风冷雨一遍遍来袭，楝子仍“风雨不动安如山”，其坚忍意志令人佩服。我正在疑惑楝子为何任风来雨来都坚守枯枝时，但见不时有小鸟停栖枝头，呼朋引伴地啄食楝子，方恍然大悟：天气渐冷，地里的庄稼大都已颗粒归仓，鸟雀难以觅食，而楝叶早早落尽唯余楝子满枝。也许是垂怜鸟雀而为其留一份口粮，让它们不必四处搜寻。

看到一个个浅黄色的楝子，我也曾觉其浑圆可爱，在好奇心驱使下便捡拾亲尝。虽浅尝辄止，却感酸苦难咽，不觉蹙眉摇首地急急吐出。以前人们生活艰苦，冬日里常有人举竿打楝子。据说将其用热水浸泡后，撕开表皮以果肉擦手可润滑皮肤以防皲裂。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种护肤品琳琅满目，已用不着以楝子当护手霜了。现在，也少有人知楝子还有这般功效，便成了鸟雀的专享美食。

楝树，春日花开最后，冬日叶落最早，一开一落，原来自有深意在其间。花开为慈悲，以慰人惜春之心；叶落亦慈悲，因怜鸟觅食之难。小小一株楝树，无论在南风徐来、花满枝丫的春日，还是在北风劲吹、萧瑟荒凉的冬日，都一样令人感动。

喜欢楝树，喜欢它的从容自若——不与春花争艳，不与秋叶争色；喜欢它的慈悲为怀——春花开尽时以繁花慰藉人心，秋实落完后以楝子且饱鸟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