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王 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作家梦。这个梦就像一颗深埋的种子,遇到合适的土壤、阳光和水分就会生根发芽。
我们村小学有一位民办教师,姓杨,业余时间喜欢写点文学作品。那时,我对文学不是很懂,但对能在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人充满了敬佩。杨老师不仅文章写得好,还很会讲故事。杨老师家里负担重,星期天要到田里干农活。由于太喜欢他的缘故,我们这些七八岁的孩子经常跑过去帮忙。看到我们来,杨老师总是极力阻止。拗不过时,就坐在庄稼地旁边给我们讲《岳飞传》,算是对我们的酬谢。就这样,在原生态的课堂上,杨老师用贴近大地的方式完成了对我们的文学启蒙。
1989年,我幸运地考上了河南大学中文系。从一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来到开封这个城市,我的内心充满了新奇感。此时,全国范围内的“文学热”还没有完全退潮。城墙外面、铁塔湖畔,到处都有人在谈论诗歌。而在河大校园里也非常流行一句话:“最近又发表了几首呀?”这句带有刺激性的问话像鞭子一样,常常让我们这些中文系的学子们尴尬和脸红。于是,大家拼命地读诗写诗,几乎到了晨昏莫辨、痴迷癫狂的地步。在我们宿舍,晚上熄了灯,还能听见黑暗中“沙沙”写字的声音,甚至有人蹲在卫生间写诗。
那个时候,发表诗歌的阵地首推《开封日报》。大家关注副刊文章,不亚于关注当时风头正劲的汪国真。我清楚地记得,大礼堂的西侧有一个水泥砌成的阅报栏,每天上午九点四十分左右,当天的《开封日报》刚一换好,中文系的学生们便从十号楼前的林荫小路上三三两两地过来了。大家伸着脖子踮着脚,纷纷探问副刊上发了谁的文章,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评判一番。当时,《开封日报》还是四开小报,副刊版面有限,竞争非常激烈。能在副刊上发表文章,那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稿。
1991年8月,我在山区老家,像一只即将下蛋的母鸡一样烦躁不安。不久,我在稿纸上写下一些心中的诗句,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两首诗寄给了副刊编辑。直接把稿子寄给编辑,是因为我曾经远距离地见过他一面,听过他给我们讲“报纸诗”的特点。他的讲座很精彩,像黑暗中的火把驱散了我们眼前的迷雾,点燃了我们心中被学业压抑已久的作家梦。这两首诗刊发于1991年9月5日。这是我苦苦练笔一年之后第一次正式发表作品。看到样报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了我。然而,更令我惊喜的是,一个月后,编辑老师又编发了评论家王仲平为我写的诗歌专评《为伊消得人憔悴》。文章中说了很多鼓励性的话。对于刚刚发表了处女作的大学生而言,这份殊荣来得过于突然。这件事在河大中文系引发了热议,也坚定了我从事文学创作的信心。
投稿期间,还有一件小事令我难忘。有一次,我酝酿创作了一首诗《菊香时节》,感觉还不错,就寄给了编辑老师,但始终不见诗作见报。我心想稿子可能是被“枪毙”了吧,就慢慢淡忘了这件事。谁知,第二年菊展期间,这篇稿子竟然又刊发了出来。一年时间啊,李老师要接受多少稿件的“轰炸”!然而,他的案头依然留着这一首诗!老报人的敬业精神真是让人感动。
我们那个时候投稿全部都是手写稿。灵感来了,拿过一张纸赶紧写出来。然后改一改,再抄一遍,定稿后才拿出专门用于投稿的方格稿纸工工整整地誊写清楚。最后,装信封,贴邮票,寄出去。之后就是幸福地等待。等的过程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期待。那时候,文学编辑是非常负责任的——稿子采用了,先回个手写的采用通知,再寄个样报。即便稿子不用,也会回一封短信鼓励几句。
在八九级中文系,我们宿舍的这几个人创作实力最强,不断有人发表作品。谁来了稿费,大家就一起打他的秋风,出去看场电影,吃个白吉馍。那时稿费低,一首诗也就是三五元或十几元。但大家不介意稿费,却在乎发表作品所带来的荣誉感和成就感。谁被退稿了,大家帮他分析原因,撺掇他改改再投。“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当年,我们这一群文学青年胸怀梦想、心无旁骛,有激情、有干劲,真是好样的!
从发表第一首诗开始,至今我已经发表了20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尽管如此,我仍然怀念大学投稿的那一段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