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粉条。 资料图片
■特约撰稿人 吴继红
做粉条是一项声势浩大的工程,从洗红薯、削皮去须,再到打浆磨粉,都需要人与人相互配合。天寒地冻时,是庄户人家做粉条的好时节。
选一个晴冷的日子,几家人起个大早,拉上架子车,把提前挑拣出来个头均匀没有坏斑的红薯拉到空场上,堆到一起、装入箩筐;然后你洗红薯,我削皮去根须,他挎着篮子来回当运输员。然后,一个个去了皮、白生生的红薯先在打浆机里被磨成白色黏稠的浆液,流淌到底下摆好的大桶里,再被一桶接一桶地拎起来倒入白色的滤浆布里。
滤浆布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白布,四个角挽起来绑到两根固定在一起的十字形木桩子上。木桩子就固定在事先挖好的滤浆池上面,下面是一个大大的铁钩。等红薯浆倒得差不多了,两个年轻后生开始配合着一起晃动吊浆布,一边摇晃还要一边往里面添水,水带着淀粉一起流到下面的池子里,只剩红薯纤维和残渣留在吊布里。把池子里的水放掉,沉淀下来的就是红薯淀粉了。把沉淀下来的半干的红薯淀粉舍去表面油水,然后团成一个个粉坨,选一个背风又向阳的晒场在阳光下暴晒,做粉这道工序算是完成了。晒干了的红薯粉既可以做粉条,又可以打凉粉、摊煎饼,还可以在做鸡蛋汤、肉片汤时勾芡。
做好了粉芡,剩下的就是和面、漏丝了。和面是做粉条的关键环节,面和得怎么样直接关系到粉条做出来的形状和品相。这可是个力气活儿。记忆里,和面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几个人撸着袖子围着蓝布水裙,头抵着头聚精会神地“对付”面盆里的粉芡。加温水、倒粉芡,搅拌、揉搓……大家谁也顾不上说话,只顾埋头配合着手里的动作,一个劲儿地揉着、搅着,什么时候把面团揉得光滑没有干粉和气泡、随便挖起一块面团就能自动从手指缝流下来,这面团才算是揉好了。
这时,最盛大的仪式来临了:准备好两口大锅、三口大冷水缸和一把大漏勺,烧上两锅滚水,把漏勺事先固定在其中一个大锅上面,一个人往漏勺里面不断续面团;另一个人一手扶着漏勺站得高高的,一只手拿一个小锤子敲打漏勺。面团经过漏勺变成晶莹细长的粉条,银丝一样绵绵不断地漏到下面的锅里。下面一个人负责烧火,一个人迅速把入锅的粉条用一双细长的筷子扒拉到旁边的冷水缸里,另一个人不断地往滚水锅里续烧开水,还要有一个人不断往冷水缸里注冷水……滚水锅里的粉条经过第一个冷水缸去热成型,被妇女们的巧手一拨就蛟龙摆尾一样滑入第二个冷水缸冷却,然后被掐断,再被放进一个撒了大麦芽粉的缸内完全冷却,摊放在提前弄好的秫秸架子上自然上冻,最后才拿到通风良好的阳光下晾晒。
晾晒粉条的时候,夜里粉条上结冰了还要注意用小木棍敲打上面的冰碴子。若哪一年天不够冷,人们要在半夜里多次起来不断往粉条上面洒水,直到它彻底冻成冰线为止。
记忆中,每当粉条出锅的时候,都是人们最兴奋的时候。拿上大海碗,揪上一把滑溜溜、热乎乎的粉条,趁热撒上调好的葱姜蒜和香醋搅拌均匀,喝几口自家酿的苞谷酒或高粱酒,吃上一大碗爽滑筋道的红薯粉条,那份惬意和满足就甭提了。等粉条完全晒干,坐在通红的火炉面前一边烤火一边把粉条放入火眼,等它膨化后放到嘴里,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
春节待客,猪肉炖粉条也是我们这里一道必不可少的好菜。这不,过年时,弟媳带来一袋粉条,说是她父亲今年做的纯手工红薯粉条。这粉条,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