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安小悠
午后闲暇,我决定到郊外走一走。
早春二月,尽管风已柔和,空气也明显温润,但远远望去,北方的原野还沉浸在冬日的苍茫里。二月初惊见草芽——只有扒开枯草才能看到新春的绿芽,嫩青色的,带着翠,针尖似的扎破土地,在一阵接一阵的酥麻中催促着大地苏醒过来。
这时候,迎春花未开,白玉兰在枝头打苞,蒲公英还没亮出它为春天精心打造的闪光金币,但婆婆纳已经开了。它紧贴着大地的胸膛,用心捧出一朵、两朵、三五朵淡蓝色的小花,像春日的一只只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不止春风原上、阡陌河畔,还有城市街巷、屋后门前,婆婆纳随处可见。它们的花色并不绚丽,甚至有些素雅得过分。尽管拔得头筹却并不张扬,更像是初来乍到,带着小心翼翼,不由自主地要退隐在这早春时节枯黄的大幕里。我很欣赏它们这种态度。
婆婆纳的花瓣很轻薄,轻薄到什么程度呢?“自在飞花轻似梦”——就是这个程度了。岁月深处的一声喟叹,就能让千朵万朵的小蓝花飞离枝头、穿越时空,落在学生时代母亲为我外出求学准备的那床棉被上。纯蓝色的被面变成碎花的,覆满我十字打头的青春年华。
婆婆纳的花是昨夜星辰的碎屑,它从春开到夏、从夏开到秋,甚至在冬天的雪里也能见到它。那小小的蓝花朵星星点点地撒在绿色的丛间,那样欢快、那样璀璨,又那样朴素。
有些植物成团才好看,像萱草、像芦苇,都如千军万马、气势如虹;有些则不必成团,像山涧松、像空谷兰,都是气质独孤、唯我独尊。婆婆纳则是成团不成团都好看,成团的是夏夜的九万里星河,不成团的是隆冬黎明的两三寒星。它们静静地开放,在风里散发着幽幽的芬芳……
关于婆婆纳名字的由来,我查阅典籍,在王磐编著的《野菜谱》中找到记载:破破衲,不堪补;寒且饥,聊作脯;饱暖时,不忘汝。将其唤作“破破衲”,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其叶状如破布头,后谐音写作了婆婆纳。民间还有一种说法,因其果状如老婆婆纳鞋底的针线包而得名。在我看来,婆婆纳更像“婆婆呢”,如娇俏的小孙女嗲声嗲气地呼唤她慈祥的外祖母呢!
婆婆纳是很平凡的草。在春日,如果有一朵花可以端详,我就可以暂停迷茫,更何况花有千朵万朵呢!“浮生常博物,记得去看花。”这个春天,我决定多出去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