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
本版新闻列表
 
下一篇
2023年3月28日 星期

风吹过的地方


■特约撰稿人 吴继红

春天是风吹来的。

风是一个流浪的艺术家,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奔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条河流到另一条河流,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从一扇窗户到另一扇窗户。

谁也不知道,风究竟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风用它的双手抚摸过大地,抚摸过禾苗,抚摸过树梢,抚摸过路过的喜鹊和窗台上的鹧鸪。当然,也抚摸过天上的云朵、池塘边的楝子树,还有村口小花狗的脑袋、地头小田鼠的身体。

风从小河边走过。河水刚刚解冻,好像一个才睡醒的孩子,迷迷糊糊。河面冰的味道、河底水草的味道、河边冻土的味道,在河道里飘荡。小草刚刚破土,芦苇也才褪去褐色的旧衣。它们刚露出的那一点鹅黄的叶尖散发着鲜嫩的香,和着堤岸上柳芽清淡的苦,扑面而来。

风带着一支神奇的画笔,边走边画。它走着走着,就把世界涂成了绿色。田野里、沟渠边、水塘旁、树林里,到处都是绿。一眼望去,你分不清到底是深绿、浅绿、墨绿还是暗绿。绿不一而足,绿得丰富、绿得饱满——那是草儿们的千军万马,正铆足了劲儿潜滋暗长。风的集结号一响,它们便一拥而上,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肯示弱。它们要把世界都淹没在绿的汪洋大海。

草儿长着长着,花儿就开了。蒲公英、鸭掌草是最不怕冷的,一早就迎着风露出了脑袋,甜甜地绽放着属于它们的美丽。鸡爪草、节节草也来了,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野花次第绽放。鹅黄色、白色、紫罗兰色的花朵,小小的、嫩嫩的,散在绿色的草丛中,星星点点,就像是大地在眨巴着神秘可爱的眼睛。

风走过村口的树园子。一树一树的花儿正静静地、灿灿地开着。杏花白而寂静,桃花红而热烈,海棠花娇而妩媚,梨花晶莹而剔透,柿子花朴素得像一个绿袍女子身上的白色花边。楝树的花最特别,像是一个害羞的新娘,粉中带紫的花瓣,小小的,紧紧地挤在一起。人从树下走过,身上都是香香的。树儿们就那么迎着明亮耀眼的阳光在风里旁若无人地开着,恣肆而热烈、单纯而美好。

风打心里生出一股子欢喜。它摇一摇臂膀,轻轻地撩动它们层层叠叠的裙,把这盛开的消息带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带到堤岸边,也带到田野里。于是,油菜花也不甘寂寞地开了,金黄色的花引得蜜蜂“嗡嗡”地忙个不停。花影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河水顿时三分:花影,流水,蓝天白云——莫不是,谁打翻了画家的调色盘?

风经过的地方,每一株野草、每一朵野花、每一棵庄稼都谦卑地弯下了腰,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一脸的朝气蓬勃。刚移栽到田里的红薯苗和烟叶苗跟着风的指引,一夜之间便铺满了整个田埂。

春天的田野丰满而安详,春天的风温柔而芬芳。风把浮萍吹满了池塘,风把小叶子吹满了树荫,风又吹满了村口那个闲置了多年的大磨盘。杨树叶子整天“哗啦啦”地在风里招摇着。“哗啦啦”的风声里传来了“卖鸡娃”“修油纸伞”的吆喝声。有时,也会有卖绵枣的车轱辘声和货郎的拨浪鼓声。杨树下,小鸡“啾啾”、小鸭“嘎嘎”、孩子“叽叽喳喳”。村庄开始热闹起来。

风吹着吹着,豌豆花就白得像雪一样了。田里的大麦可以揉着吃了,布谷鸟开始不厌其烦地催着“布谷布谷”。窗台下的石榴树开花了,红艳艳地吹着小喇叭,说不出的喜庆。

风就这样吹啊、吹啊,一会儿吹红了樱桃,一会儿吹绿了芭蕉。吹着吹着,桃花落了,杏花落了,梨花也落了。风把它们的花瓣一一进行了收藏。

沟头的毛根长出了白胡子。蒲公英落了黄色的头巾,撑开了一顶顶毛茸茸的小伞。七角牙也开始顶盔披甲,紫色的花像是士兵的帽樱。

风吹着吹着,麦子黄了,油菜收割了。然后,蛙声响起来了,蝉声响起来了,夏天来了。太阳升到了头顶,树荫缩到了屋檐下。炊烟袅袅地升起来了。热乎乎的风里带着一股子清香,又有一丝淡淡的苦涩——那是树的枝叶在乌黑的灶膛里燃烧。

风把这味道吹到了小孩子的鼻尖,他们吸一吸鼻子,立刻停止了奔跑打闹,跟着风回家。

风不动声色地导演着村庄的一日三餐、四季交替以及生命的轮回。

有风的地方就有烟火、就有村庄、就有家。


下一篇
豫ICP备05015908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编号41120181101
Copyright© 2002-2018 漯河日报社版权所有 未经书面特别授权,请勿转载或建立镜像 建议分辨率1024*768 IE6.0下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