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树林
“世上本没有故乡的,只是因为有了他乡!”在这样月洒清辉的时刻,我脑中忽然闪现这句话,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拉回儿时的中秋节……
儿时的记忆永远刻印在我的脑海中。记得那时候,立秋一过,我们姐弟几个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中秋节是啥时候。原因很简单:能吃上好吃的月饼。在贫穷的日子里,中秋节算得上是仅次于春节的隆重节日了。
那时,我家后院有两棵枣树,到了秋天,青枝绿叶间,枣子已经挂满了树梢,煞是喜人!中秋节前,我们姐弟会在父母的动员下拿着长长的竹竿、端着大大的竹筛子兴高采烈地到后院打枣。在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枣子便如雨般掉下来。不到半个钟头,筛子里便接满了枣子。一家人打枣的时候总会吸引一些邻里,父亲母亲也会一捧捧将枣子送到他们手里……
中秋节的傍晚,母亲在灶台间已忙活很久了,袅袅的炊烟弥漫了整个院子。她束着围裙,用粗大的擀面杖碾压着早已发好的面团,将又圆又大的枣子镶嵌在面团上,最后用手灵巧地捏了一个面猴子,再在面猴子的旁边撒上一圈芝麻,星星点点。
我们都知道,那是晚上供奉用的枣糕。锅里的水沸腾了,母亲掀开锅盖,小心翼翼地将枣糕放进去……等待中,父亲也回到了家中。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天他的手上总会提着油纸包着的月饼。月饼的上方是一方红纸,大都印着“花好月圆”的字样。月饼一人一个,必须要供奉过月婆婆才能食用。
月到中天,秋虫唧唧。供奉月婆婆的仪式过后,我们将散发着清香的枣糕摆在桌子中间,将月饼和石榴放在大碗里。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我们就这样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一边听父母唠家常,一边将月饼用手掰开,细细咀嚼着冰糖、花生、青红丝,甜味、香味久久挥之不去。
后来,二姐去外地的一所卫校上学了。那时候,我们的联系方式大都依靠书信。记得那几年的中秋节前好几天,母亲总会嘱咐我给二姐写信,告诉她中秋节要过好。而到中秋节之夜,父亲母亲总会一遍遍提到身在他乡的二姐。想想,如果有今天的通信条件,那该多好啊!
岁月也是在一次次的离别中变“老”的。我离开父母搬进城里的时候,母亲已经因病故去,父亲也已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中秋节,我和妻子、儿子大抵都会回去。父亲尽管年迈,但仍旧有说不完的话,似乎要把一年的话在这个时候说完……直到几年前,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之后的中秋节我就很少回去了,但对家的思念和情怀并没有散去。
乡愁何寄?是苍穹上银盘似的月亮,是那一枚枚香气四溢的月饼,是心头那时断时续悠扬的笛声,还是离别时父母潮湿的目光?乡愁是一种情绪的表达,既近在咫尺,又远在他乡;乡愁,既清晰明朗,又模糊渺茫……
每个人的乡愁都会在中秋月圆之际被拉得很长很长。儿子大学毕业之后,为了追寻自己的理想到外地打拼,一家人想在中秋之夜团圆也成了一种奢侈。每一年的中秋之夜,我们只能通过视频团聚,他也会在言语中提到“乡愁”这个词。想必,在他的心里,“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时刻,乡愁也会逆流成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