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纪山

耧是一种用来播种的古老农具，也叫耧车。它由耧架、耧斗、耧仓、耧核、耧脚、耧铧等部件构成。

耧外形看似简单，但细究其工作原理，不得不让人叹服古人的匠心独运——结构之合理、工序之复杂、工艺之讲究，堪称鬼斧神工。别的不说，单说关键部位的耧腿，就要把质地坚硬的枣树原木开解，按照一定的弯度下料，上架烘烤，中间镂空，刨光打磨，可不是一件易事。

用耧播种，乡下俗称“耩地”，多用牲畜拽拉，有时也用人拉。用牲口拽拉得有人逮着，俗称“傍耧”。牲口或人在前头拽拉，一人在后扶着耧把轻摇慢晃，种子会均匀地播到沟垄里。

扶耧的人被称为“耧把儿”，多是些上了年岁的“老庄稼筋”。耩地前得先“定耧”，即调好播种量。一亩地的播种量也就二十来斤。过去缺粪少肥、地力瘠薄，下种多了容易长得单薄，下种少了导致苗稀会影响产量。故有“不稀不稠，擩下指头”之说。

在耩地过程中，“耧把儿”双手朝左，顺向握住耧把手，目的是能看见耧是否正常下种。然后边走边晃动耧，耧核便有节奏地荡击耧仓板，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耧把儿”会根据声响控制摇耧的力度，把握播种量。

如果是牲口拽拉木耧，“耧把儿”还得根据牲口的走向不停地提醒傍耧的推或拉，防止走偏。所以，有经验的“耧把儿”，耩过去的沟垄笔直笔直的，如同下了墨线。

耩地是技术活儿，更是力气活儿。耩地时，“耧把儿”前看牲口、后顾播种，既要保证下种均匀、深浅适中，还要保持耧沟不偏不斜、垄距均等，半刻不能分心。“耧把儿”大都上了年岁，一天要耩好多地，不停歇地跑，常常累得腰酸、腿沉、胳膊疼。

过去夸人的庄稼活儿干得好会说：“好锄头儿，好锨头儿，好鞭头儿，摇耧撒种第一头儿。”意思是说，所有的庄稼活儿中耩地最累、最费功夫。

在庄稼人眼里，种麦历来是头等大事，关系着一家人一年的吃穿花用。除了施足底肥、深耕细耙，耩地最为关键。老话儿说，地耩好了，就等于收获了一半。所以“耧把儿”最为人看重。

阡陌纵横的田野里，没了庄稼，天低野旷，平畴如画，木耧或人拉或畜拽，洒下的是汗水，播下的是希望……这“叮当叮当”的耧铃声是农人的吟唱，是远古的回音，是大地的弦歌。

一架耩地耧，半部农耕史。如今，古老的木耧历经岁月沧桑，风光不再，和土犁、木耙一样，湮没于历史的烟云之中，成为遥远的过往，成为老一辈人抹不去的记忆。